沒想到整個夏天,少城主都待在莊園,一同前來的客人早已陸陸續續的迴城,隻有方老先生,在少城主的苦苦挽留下,還住在那裏。


    苦了米亦竹,每天都在挨踢中度過。


    這個夏天,孤城無大事,除了內府剛成立的時候,熱鬧了一陣子,其他時候跟往常一樣,該開門做生意的開門做生意,該醉生夢死的依舊是夜夜笙歌。


    米府添了兩件喜事,第一件就是米家的二少爺不出意外又拿了個一等第一,不過這次米亦男不打算迴來,專心習武才是頭等要事。米斯齊雖然有些遺憾,可也不得不支持兒子的決定。


    第二件事則與剛成立的內府有關,城主府在城東和城西各有幾間酒樓,需要人打理,方副統領得知小師弟家裏開了一家酒樓後,就派人將米斯齊請進內府,也就是蒼鷹衛的駐地。


    肥水不流外人田麽!到哪都是這個道理。


    等米斯齊趕到,還有一人早已等在那裏,是少城主的一位遠房堂兄,走華長老的門路求到少城主麵前,實在是推脫不掉。


    打理城主府的產業可不是白幫忙,除了領一份薪俸和年底的分紅,還會掛個商吏的頭銜。


    商吏,屬於低階官員,與軍中什長同級。


    不過,好歹也是官身。


    米斯齊主動挑了城西的酒樓打理,理由是自家的酒樓就開在城西,方便管理。


    負責接待他倆的主事,正好也是米亦竹的師兄,見狀不免在心底感歎米斯齊的不貪,誰不知道城東的幾家酒樓日進鬥金,油水豐厚。


    等出了內府,少城主的遠房堂兄主動衝米斯齊拱手致意,這個人情,他不得不認。


    剛才在內府,那位主事可是對米斯齊客氣得很,看樣子此人背後的勢力恐怕不會比自己差。


    米斯齊也客氣地還禮,心裏有些好笑,城東,對米府來說是禁區,如果自己敢挑城東的那幾家酒樓,估計家裏從此別想太平。


    迴到家,米斯齊在飯桌上將此事說了出來,妻女都很是替他高興,商人地位低下,而且跨越階層難度極大,這種機會,估計隻會在夢中才有。


    米亦竹不在,此時他正在王府狠狠的啃著骨頭。


    不管是誰,每天挨頓踢,心裏都不會好受。


    可打又打不過,還不能跑,米亦竹隻好把自己的一腔怒火發泄到那一大堆骨頭上。


    見他啃得香甜,於是師母特意交待廚房,每天的餐桌上都會擺上一盆骨頭。


    王將軍已經陷入絕望,原以為這家夥每天跟自己對練,多少會積累些經驗,沒想到練了一個夏天,還是無絲毫長進!


    攻上來的招式已能做到隨意切換,可出拳軟綿綿的毫無殺傷力,居然還敢避開要害,斷魂拳的威力就在於招招不離要害。


    更奇怪的是,王將軍已刻意放慢速度,可米亦竹依然躲不開那一腳。


    這樣下去,就算練到二十歲,依然是不入流。


    第二天,等米亦竹到了王府,居然發現王將軍在門口等著自己,嚇得米亦竹急忙滾下馬車,上前彎腰問好。


    “今天不練了,跟我出城。”王將軍話音剛落,獨眼家丁就牽馬上前,伺候米亦竹上馬。


    王將軍當年手握城防軍大權的時候,二位謝師傅才剛剛入伍,這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見到,二位謝師傅立即站直身子,行了個軍禮。


    王將軍看了二人一眼,點點頭,隨後翻身上馬,帶著米亦竹和獨眼家丁直奔南門。


    十來歲的孩子騎馬算不上稀奇,有些將門世家,家裏的男孩差不多就是在馬背上長大的。


    不過米亦竹還算有些天分,才學了幾個月,已能勉強跟上王將軍的速度。


    出南門直行幾公裏向右,就是大名鼎鼎的商道,沿商道一路西行,等快到中午的時候,才停下歇息。


    “以前行軍的時候,馬背上連著待幾天都是常事。”見米亦竹癱倒地上,獨眼家丁一邊將他拉起,一邊笑著說道。


    “王叔,所以我這輩子都不打算去從軍,太苦了。”米亦竹說得理直氣壯。


    不遠處的王將軍聽得眉毛倒豎,好不容易將火氣壓下,冷冷的說道:“還不打算從軍,你也不想想,哪隻部隊會要你這個廢物。”


    米亦竹不敢強嘴,衝獨眼家丁吐了吐舌頭。


    吃幹糧,解決個人衛生,半個時辰後繼續上路,米亦竹悄悄問獨眼家丁去哪,家丁搖頭,他也不知道。


    天快黑的時候找了個客棧住下,說來也怪,馬匪常常打那些商隊的主意,客棧倒從沒碰過。


    米亦竹問王將軍這是打算去哪,王將軍說帶你去一個地方看看,那裏有自己許多的兄弟。


    獨眼家丁一聽就變了臉色,收起笑容埋頭吃飯。


    商道上又行了兩日,隨後向左拐進一條小路,兩側,是巨大的胡楊林。


    三人三騎,緩緩行上一片高地,入目的,是一直延伸到天邊的草場,水草肥美,端的是一塊寶地。


    晚霞映在天邊,三人目視前方,似乎看得有些癡了。


    王將軍突然扯著渾厚的嗓子吼了起來,獨眼家丁也跟著一起吼。


    米亦竹聽出這是城防軍的軍歌,二位謝師傅偶爾會哼幾句,不過他們唱的時候情緒激揚,催人奮進。


    怎麽從這二人嘴裏吼出來的,如此悲壯,又如此蒼涼!


    一曲吼完,二人已是淚流滿麵,米亦竹的眼裏也有了淚花。


    這軍歌,聽得太難受了!


    “小竹,下馬。”王將軍頭也不迴的吩咐道。


    米亦竹乖乖下馬。


    “跪下,磕頭,”王將軍的聲音繼續響起。


    米亦竹二話不說就撲通跪下,咚咚咚磕了好幾個,頭上沾滿了雜草。


    “二十年前,西邊有個國家節節敗退,最後被鄰國滅掉,殘餘勢力無立身之處,便糾集在一起,一路往孤城方向逃竄。”王將軍的聲音緩緩響起。


    “他們路過的地方,屍橫遍野,人畜不留,於是,城主讓我帶著城防軍主動出擊,不得讓那些惡魔踏進孤城半步。”


    小孩子哪有不喜歡聽故事的,米亦竹聽得極為認真。


    “於是,為師帶著兩千主力出城,最後在這裏與他們的先頭部隊碰上。”說到這裏,王將軍的臉上添了一抹痛楚。


    “當時騎兵與我兵分兩路,直插他們後方,已來不及等候他們的迴援,兩千對六千,就這樣絞殺在一起。”


    “從黃昏一直殺到第二天早上,最後,他們見取勝無望,就點燃早已埋在營地的火油,打算同歸於盡。”


    “八十人,最後活下來的隻有八十人,剩下的弟兄,都埋在了這裏。”王將軍說完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王將軍明顯不擅長將故事,不過米亦竹還是體會到其中的慘烈,他跪在地上,怔怔的望著那片草場,難怪那片青草的長勢異常的好。


    “他們中間,有出身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有和你一樣的富家子弟,甚至有官宦人家的子弟,他們在火油燃燒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想著逃走,而是奮力擊殺那群惡魔,你說,他們是為什麽?”王將軍低頭看向小竹的腦袋,嚴肅的問道。


    米亦竹沒有立刻迴答,王將軍也沒有催促。


    “師父,我不知道他們是為什麽,但是,我崇拜他們。”米亦竹把腦袋仰起轉向王將軍,眼裏又有淚花閃動。


    王將軍的心在那一刻軟了下來,自己這是在幹什麽?就因為他有成為一段的天賦,自己就得活生生的把他逼成一段?不入流又怎麽樣呢?這麽多兄弟把命丟在這裏,不就是為了讓他們平安一生麽!


    王將軍翻身下馬,將米亦竹扶起,破天荒的彎下腰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土,說你就當聽了一個故事,迴去以後就把它忘掉。


    米亦竹點頭,用小手抹了抹眼睛,隨即小聲問道:“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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