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的消息傳播得很快,也很遠,米亦男一下山就知道孤城戒嚴的消息,所以當他看到掛在城門上的人頭,沒有絲毫訝異。


    不過讓他有些意外的是,一進城門,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皺了皺眉頭,這種味道讓他有些不舒服。


    白衣白馬,腰間挎一柄短劍,再配上清秀的五官,很難不讓人多看兩眼。孤城沒有中原那麽多禮教,女性表達愛慕的方式往往熱烈而又大膽,幸虧米亦男年紀尚幼,否則,說不得就會發生些讓人臉紅的插曲。


    中軸線上走上一段再右轉,就拐進了安寧巷,安寧巷很長,終點在東城牆。


    一進安寧巷,米亦男就下馬步行,這裏,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度過童年的地方。


    大約走了一兩刻鍾,隻見管家良叔遠遠的朝這邊奔來,邊跑邊激動的揮手。


    與米亦竹不同,米亦男對米家的這個忠仆很有好感,以前在家的時候,也對他十分溫和,不像米亦竹,動不動就把良叔指使得團團轉。


    “二少爺——”良叔氣喘籲籲的跑到米亦男麵前,有些哽咽。


    米亦男很自然的將手中的韁繩遞給良叔,笑著說你也年紀一大把,以後別動不動就跑,萬一摔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良叔接過韁繩笑著應下,四下裏看了看,有些擔憂的問道:“這麽遠的路,二少爺是一個人迴來的?”


    “本來跟師兄們一起,可一下山就聽說孤城戒嚴,他們又都返迴了寒玉宮,隻有我,打算碰碰運氣。”米亦男邊說邊往前走,腳步不由自主的慢慢加快。


    寒玉山距這裏有百多裏,解除戒嚴的消息還沒傳到那裏。


    “少爺,寒玉山到孤城都是小路,又很偏僻,您一個人趕路,太危險了。”


    “不怕!”米亦男輕輕的說了一句,隨後眼眶有些濕潤,米斯齊夫婦早已帶著米亦梅和米亦竹等在大門口。


    “父親,母親。”米亦男終究還未成年,隻看了父母一眼,就撩起外袍跪下磕頭,眼淚,早已爬上了臉龐。


    米亦梅和米亦竹慌忙避到一旁。


    米斯齊從不講究嚴父慈母,急忙上前把米亦男拉起摟在懷裏。


    黃瑜也在一旁慈愛的看著兒子,眼角隱隱的有些濕潤。


    米亦梅一向有長姐風範,表情跟母親差不多。


    唯獨米亦竹走上前去,伸手摸向二哥腰間的短劍。


    米亦男此刻享受著這份溫情,可警惕性一點也沒有放鬆,本能地撥開弟弟的胖手,動作行雲流水。


    “二哥,你弄痛我了。”米亦竹揉著自己的小胖手,委屈的嚷嚷起來。


    溫馨的畫麵瞬間被打破,一家人看向米亦竹的目光都帶了些許責怪,就連在一旁獨自感動的良叔,也對小少爺稍稍有些腹誹。


    “對不起,二哥不是故意的。”米亦男醒悟過來,彎腰拉起那隻小胖手一看,已經紅了。


    大家這才發現,雖然兄弟二人隻差兩歲,可米亦男已高出弟弟半個腦袋,差不多快趕上米斯齊了。


    “二哥,你真神了,你又沒看,是怎麽知道我要摸你劍的?”這一刻,好奇心蓋過了疼痛。


    “等你將來習武,就明白了。”米亦男的眼中滿是鼓勵。


    “我?”米亦竹誇張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接著說已經搬到城北的馮叔叔早就看過自己,壓根就不是那塊料。


    “隔壁的馮叔叔?馮誌武,馮前輩?”米亦男直起身,轉過頭看向父親。


    米斯齊緩緩點頭,臉上滿是無奈。


    在寒玉宮,米亦男經常聽人提起馮誌武的名字,他現在的師父,就跟馮誌武同屆。寒玉宮每年都要在孤城挑選一些習武的苗子帶上山培養,人數不定,可習武十年卻是鐵律,十年過後,一部分留在宮裏教授後輩,還有一部分人,則下山迴家,從事各行各業。


    馮誌武當年選擇了下山,他不單武功好,也是寒玉宮出來的弟子中,目前軍中官職最高的人。


    所以,既然馮誌武開了金口,米亦男自然也是深信不疑。


    “沒關係,父親來信說你已投入方老先生的門下,讀書,也是條很好的出路。”話雖然這麽說,米亦男眼中的惋惜卻怎麽也遮掩不住。


    “二哥,劍,借我玩玩。”米亦竹還對這把利器念念不忘。


    也許是憐惜,米亦男痛快的解下短劍遞過去,囑咐他千萬要小心,切莫傷了自己。


    一朝劍在手,千裏不留痕!


    米亦竹揮舞著短劍,跑到一旁陷入自己的幻想中去了。


    是夜,米府大擺筵席,不單是丫鬟仆人,就連燒火的兩個奴隸都得了賞錢。


    原因無他,米亦男這次不但得了個一等,還是一等第一。


    與米府的其樂融融相比,城主府裏就有些劍拔弩張。


    今天是解除戒嚴後的第一天,也是諸位學士向城主匯報的日子。


    地點在城主府的大殿內,除了城主和諸位學士,參加的還有少城主和城主家族的長老們。


    城主高踞寶座,階下設有一座,是少城主的,左邊幾張矮凳上坐著諸位學士,右邊幾張矮凳上坐著長老們。


    這些人都手握生殺大權,是孤城權貴中的權貴,所以這個每月一次的匯報,又叫做貴族議政會。


    往常半天就能結束,可這次的會議從早上開始,一直持續到晚上都還沒走完一半的流程,如果不是城主體恤大家年老,中午特意留出一個時辰供大家吃飯休息上廁所,估計到現在得倒下一大半。


    人事、軍務、刑獄、禮教、財政,這是五巨頭的匯報順序。


    五巨頭下分設選吏司、軍務司、刑獄司、禮教司、戶政司,一司主官為郎中。五大司再加上禁衛,就構成了政務院的主體。


    人事、軍務匯報後,長老們沒有過分為難,可輪到分管刑獄的吳學士匯報時,長老們開始逐字逐句的挑剔起來,一直持續到滿天繁星。


    等吳學士說完最後一句,正暗自鬆了口氣,某位長老不陰不陽的突然說了一句:“報告議完了,請吳學士再詳細說說謝儒心和董學士這兩件案子的進展。”


    吳學士右眼皮一跳,針對這兩起案件,報告中已做了詳細說明,現在長老們還繼續糾纏,看來今天是很難善了。


    “華長老莫非剛才沒認真聽我解釋?這兩件案子,我已經說得很清楚。”諸位學士從來都與長老們不對付,所以吳學士就這麽硬邦邦的頂了迴去。


    “我沒讓你重複偵辦過程,我在問結果,兇手抓住了沒?背後又是誰在主使?”說話的是謝振華,也就是華長老,七十多歲,城主的叔父輩。


    “這兩件案子已按城主指令,在刑獄司和禁衛外另設部門處理,有進展自會向城主和諸位匯報。”吳學士麵無表情。


    “什麽時候能有結果?一年?還是十年?還是等你們把政敵全都鏟除掉才能結案?”謝振華捏著報告的手青筋暴起。


    “華長老慎言,這是議政會,在城主麵前,不得信口開河。”吳學士也顧不得謝振華的身份,出言嗬斥道。


    “信口開河?五天前,楊傑全家被你們下獄,第二天就結案,全家二十六口人全部處斬,我查過,此事未向城主稟告。就算是在政務院權限內,可楊傑是城主的表弟,現在你居然有臉說是在城主麵前,你,還有你們,眼裏可有城主?”謝振華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吳學士麵色鐵青的看著華長老,沒有說話,其他人也沒有出聲,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吳學士的嘴角突然浮起一絲冷笑,他起身走到中央,轉身朝城主跪下,取下自己的帽子後,以頭觸地。


    其餘四位學士見狀,也齊齊起身,來到中央學著吳學士的樣子跪下。


    這是真打算撂挑子不幹,還是在逼宮?


    除非有人主動詢問,否則沒有少城主說話的份,跟平時一樣,少城主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過雙手倒是死死的捏著扶手。


    “這是議政會,城主特許諸位不必跪拜,幾位學士這是要幹什麽?”城主身後一直站著一人,雖特意壓低聲調,可一張嘴聲音還是有些尖利,不用猜就知道他是太監。


    城主府學習中原皇宮,府內也有太監,數量還不少。


    有資格在議政會裏站在城主背後的,自然是城主府的大總管,劉忠,劉公公。


    長老都敢頂撞,你一個太監算什麽東西,幾位學士無人出聲,就這麽跪著,紋絲不動。


    “劉忠剛才已經說了,怎麽?諸位不領孤的情?”城主本就應該自稱孤,可曆任城主都有些奇怪,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從嘴裏吐出這個字的。


    “華長老這麽大一頂帽子扣下來,我等不敢端坐。”吳學士清了清有些幹啞的嗓子,恭恭敬敬的迴話。


    “議政會麽,有分歧很正常,一團和氣反而不好,都起來吧,坐下說話。”城主的臉上居然還帶著微笑。


    幾位學士還是紋絲不動。


    城主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才剛剛立秋,殿內已有了絲絲涼意。


    “華長老,抓楊傑,我是知道的,給諸位學士道歉。”城主把頭轉向謝振華。


    “城主,我——”謝振華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城主,正打算反駁,可四目相對,謝振華立時明白了城主的苦衷,又把剛到嘴邊的話咽迴到肚子裏。


    “吳學士,剛才是我言語唐突,在這裏,給你賠個不是。”謝振華一下子似乎蒼老了好幾歲,起身顫顫巍巍的衝幾位學士鞠躬。


    “諸位,還滿意否?”城主的臉上又有了笑意。


    “不敢。”諸位學士磕了個頭,然後起身重新退迴坐下。


    “這就對了嘛,繼續。”城主點點頭,欣慰的說道。


    苦了這群中老年人,今夜恐怕是無法入睡了,倒是米家的小少爺米亦竹,早早就乖乖的迴房間睡下,睡得滿頭大汗不說,還渾身通紅,表情也是時而痛苦,時而鬆弛,可無論怎麽折騰,就是醒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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