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之後,荔逴連著忙了幾日整理賬簿、文契,都宿在風舞樓裏。


    畢竟出席了冠霏的訂婚宴,再不進宮說不過去,荔逴抽空進了一次宮。


    金碧輝煌的裝飾隻讓荔逴覺得刺眼,並不覺得好看。


    官家客客氣氣,隻是荔逴總覺得他好像看穿了自己的臉,像在看自己身後的另一個人。皇後娘娘特別熱情,透著詭異。不過荔逴也沒久坐,說了一會兒話就出宮了。


    走到宮門前迴了頭,遠遠看見有人憑欄向她這邊眺望,微微頷首致意,荔逴聽進去了太祖母的話,不想與封彥分辯,轉頭便出了宮。


    迴風舞樓的路上,荔逴去了一趟名下的賭坊。順著樓梯往下走,趁著賭徒們不注意,閃進了後堂。把守的打手們看見荔逴,趕忙行禮。荔逴沿著螺旋的樓梯往下走,一排排一樓高的櫃子前,好些身手敏捷的少年正在忙碌著整理、分類各種消息。


    “荔逴阿姊,你怎麽自己來了?”一臉稚氣的金寶驚喜地迎上來。


    “過得可好?他們有沒有因為你年紀小欺負你?”


    “沒有,石管家對我好著呢,其他沒有敢欺負我的,我可是阿姊的親弟。”金寶聲音有些低沉沙啞,不影響他話語中的得意。


    “金寶要變成男子漢了,最近少說話,以後聲音會好的。”


    金寶忙笑著點頭,“阿姊今日來是否有什麽緊急的事需要辦?”


    “我來找你打聽一點消息,你可知褚相家庶子的消息?”


    “阿姊等著,我馬上迴來。”


    荔逴看著金寶指揮兩個人在幾個高櫃上翻找,隨後帶著捧了厚厚卷宗的兩人迴到她身邊。


    “褚相本來有兩個兒子,現在就剩下這一個庶子了,叫褚念。褚相非常不喜歡他,因為他是在迷藥下才有的,褚相一直對他很冷落,嫡子褚恆失蹤後都不曾器重他。他不學無數,要我有這麽個潑皮兒子,我也不喜歡他。”


    “說重點。”


    “哦,他是咱們賭坊的常客,借了不少銀子當賭資。他家裏一妻一妾,其他褚相不給進門。嫡子一共有四人,庶子一人,那個妾很早之前就死了,庶子失蹤。”


    “若我想他嫡夫人和四個嫡子一起出現,有什麽好的辦法嗎?不想讓人發現。”


    “那還不簡單,我一封催債的信送過去,就可以讓他們通通出現。”


    “不必讓褚相和褚念知道。”


    “阿姊什麽時候讓他們來?”


    “今夜。”


    “成!”


    荔逴從風舞樓出發去紀王府參加封彥和瑤禾的婚禮,一路上城防營的人一小股一小股地在街上尋人。


    荔逴開著窗板,正巧遇上沈洛將軍。


    “停車。小沈將軍!”


    沈洛看見是荔逴,緊趕了幾步上前,“程娘子?是要去參加公主的婚宴?”


    “是,這路上怎麽鬧哄哄的?小沈將軍還親自出馬?”荔逴趴在車窗上,假裝好奇。


    “褚相府上丟了五個人,是褚相庶子房裏的人還有庶子的幾個嫡子,我們正找呢。”


    “那你忙。”


    “路上小心,早點迴家。”沈洛揮揮手又去跟兵將匯合,繼續招人。


    荔逴不是第一次看人成親,公主大婚當日,紀王府的氛圍,怎麽說呢,並不熱鬧,同樣是賓朋滿座,同樣是這些官員家眷,荔逴總覺得他們都有兩幅麵孔,今天是另一個他們並沒有帶著祝福地來看紀王和瘋了的瑤禾熱鬧。


    第一次見並不歡喜的新郎親娘,心裏也跟著有些落寞。她才見過冠霏大兄和道覲阿姊的訂婚禮,對比太過明顯。封彥接公主落轎時,隻牽起紅綢一角,公主的手被陪嫁的嬤嬤捏著。


    荔逴捧著個錦盒進門時就已經格外高調,送的禮是當初她從封彥手上接過來的大部分生意,另外送上了9箱她自己準備的賀禮。封彥看著她,聽著耳畔禮官唱著荔逴的賀禮,百感交集。


    紀王府死去的9個人,就好像被風吹走了,沒有人提,可荔逴的身份卻太過特殊。


    行了禮,瑤禾向賓客謝禮時,一眼看見人群中的荔逴,她隻是哭,捏著卻扇的手已經掐得青紫。


    酒席上,荔逴與皇族一桌,大家默默喝酒吃菜,荔逴倒覺得自在,那錦盒放在腿上,並不顯眼。


    封彥過來敬酒,到了荔逴,他舉杯卻不飲。


    “是所有都還迴來了嗎?”


    “我留了一些我喜歡的,我給你換成黃金了,這樣你好帶走。”


    “謝謝你能來。謝謝你還準備了其他的賀禮,心意我收到了!”


    “還有這個。”荔逴拿起錦盒舉到封彥麵前,“答應你的事,我做到了。”


    封彥打開錦盒,按著血手印的證詞疊著躺在裏頭。眼神片刻的慌亂後,封彥抬眼看荔逴,笑了笑。


    荔逴笑笑,她此前知道封彥不喜歡瑤禾的抗拒,知道他曾嚐試退婚卻依然要娶瑤禾的無奈,但是她親手將在汴京城裏幫了她最多的封彥推進了無能為力的命運裏。


    封彥讓人拿來一壇酒,捧在胸前,“給你壓壓驚。喝了它,我就原諒你了!”


    荔逴接過這十斤的酒壇,抱在懷裏聞了聞,思緒在腦海裏閃過,同一個人,也曾遞過這酒給她。


    “梨花白?”


    封彥笑著,“敢嗎?”


    荔逴抬起酒壇,“很高興認識你!這壇喜酒我敬你!”


    荔逴仰頭大口大口地開始喝起酒來,仰起的臉龐,一滴淚劃了下來。


    近處的人,看著新郎官和人鬥酒,開始起哄,引來了更多的人過來圍觀。仲霖和覃嵐站在人群中看著荔逴。


    覃嵐忍不住上前拉下酒壇,磕得荔逴以為牙齒都掉了。荔逴沒有放手,確認了牙都在,搶了迴來,被壇裏的酒潑了一臉,眯著眼睛大口喘氣。


    “我幫她喝!”覃嵐又想搶酒壇。


    “厲侯又是以什麽身份來替程娘子擋酒?上次你的謝禮,多謝了,這次,恐怕就不好厲候做英雄了。”


    覃嵐愣住,現在的他確實沒有立場可以為荔逴擋酒。


    “還喝嗎?”封彥對荔逴說,伸手用喜服為荔逴印去了臉上的酒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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