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是薑妘己的假日,一個月隻有一日的輪休。她可以什麽都不做,可以在床上睡一整日,可以發呆一整日,可以在院子裏枯坐一整日,總之她怎樣都可以,就是不能出這王宮。


    昨夜,夜白來了又走,始終未講一句話,在院子裏的梨樹下站了許久。


    薑妘己如何得知,夜白的影子並未投到窗影上,他並未出聲,可是他手裏的酒壇子出賣了他,那些醇香的酒香乘著風送到薑妘己的鼻尖。所以,即使他不說話,她也知道他來了,還知道他倚靠梨樹喝酒。


    還知道他望著飄然梨花墜落,他臉上的愁苦,他滿懷心事,無人可訴...


    薑妘己聞見酒香終是沒忍住,用指尖戳破了紙糊的窗戶,借著月光,她第一次看見真實的夜白,寂寥地夜白,那麽刺眼,那滿身的沽清氣質與白日的他全然不同。


    夜白這個月來了三次,第一次被薑妘己撞見,第二次,薑妘己夢到上一世,娘親、妘華、旻天慘死地場景,從夢裏驚醒,窗外傳來他的聲音,“可是夢魘了?”


    薑妘己並未搭話,夜白站了許久,終覺無聊,便走了。


    第三次,就是昨夜,他抱著一壇酒在梨花雨裏豪飲,或許不止一壇。


    昨夜的夜白看上去甚是傷情,落寞無助,薑妘己終是忍住了並未出聲。


    她想起他昨夜丟下的酒壇,起身隔著窗戶望出去,那地上安靜地躺著兩個酒壇。


    起身,穿好衣裙,披一件桃紅色夾襖,清晨有些涼意,而,她素來怕冷。


    薑妘己一推開門,微風卷起一地落花,席卷上她的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發絲,她的身子。


    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片白色梨花。那麽小,那麽晶瑩,那麽誘人。


    薑妘己些許欣喜湧上心頭,這滿地的落花可真好看,她日日夜裏歸來,竟不曾注意梨花已經開始凋落,原來她的屋前有棵梨樹。


    她赤腳踏足在落花上,終不忍穿鞋走上去,撿了那兩個酒壇,又墊腳小心翼翼地采了幾支梨花,這酒壇子當做插花地罐子甚好!


    她想起今日約了旻天見麵。她化了淡妝,著一襲梨色白衣,長發用一根白色玉簪輕輕挽住。


    她往那落花上一站,隻覺她似鑲嵌進那落花裏,當真出世絕塵,肌膚勝雪,嬌美無匹,容色絕麗,不可逼視。


    她緩緩走過落花,裙角帶起許多白色梨花,每過一處,都是如此,直到落花盡頭,她絕塵而去。


    薑妘己進得千秋殿,若豆先瞧見了她,她這般模樣,當真是絕美。旻天隨著若豆的視線望去,薑妘己全身似雪,英英玉立,當真佳人,傾心得很。


    “你們倆個今日看我的眼神怎地這樣怪?”薑妘己從上到下打量了自己一番,並無不妥之處,不過她第一次穿白衣白裙罷,也沒那麽奇怪罷。


    “薑妘己,你今日這副打扮,倒教我差點認不出來。”旻天輕笑起來,目光灼灼落在薑妘己的身上,唯一可惜的是她尚在發育,某處撐不起那本該隆凸的地方。


    旻天暗自鄙視自己,你什麽時候開始有這樣齷齪的想法!真是無恥!


    若豆眉眼含笑,“哈哈哈”毫無顧忌地笑著。薑妘己很是無奈,她今日有那麽好笑麽?


    “喂!你們兩個笑夠沒有!再笑我不理你們了!”


    “別呀,我們是開心地笑,你今日真是太美了!”若豆立刻收斂了笑意,跑上前來挽住薑妘己的右手。


    薑妘己雖是奴隸身份,但已經不在他身邊伺候,而且,在他心裏,薑妘己與他無異,身份不過是身外之物,束縛人的東西而已,並不能改變什麽。


    “今日難得你歇息一日,不如我們出宮去罷!”旻天亦上前來,雖然他也很想與若豆一般挽住薑妘己的手。不過,他心底已經把他與薑妘己當做成年人,男女有別。若豆年幼,倒是無妨。


    “去哪裏?我想去!”若豆開心地跳起來,隻差沒手舞足蹈。


    “我帶你去宮外大街上走走瞧瞧,或者去我住的秋水苑,隨你們心意。”


    “好呀,好呀!”


    “我怕是不成。”薑妘己為難開口道。


    “怎麽不成,下午就迴宮,出不了什麽事的,我的車架能自由出入王宮,放心,我肯定能將你們安全帶出去又帶迴來。”


    “走嘛,走嘛,若豆還未同你一起出宮玩耍過呢。”若豆央求薑妘己。


    薑妘己最受不得若豆這般可憐巴巴地眼神,立即投降。


    旻天吩咐秦寒準備車攆,不一會他們三人連同籠煙,一起上了馬車。


    秦寒駕車,到了宮門口,秦寒出示滇王特批的令牌,果然未受阻攔。薑妘己懸起的心才放到肚子裏。


    三人穿街過巷,吃了許多宮裏不曾吃到的小吃,玩了許多民間才有的稀奇物,若豆很興奮,買了許多宮裏未見過的物什,隻是累壞了追著他的四個人。


    一行人逛累了,若豆吵著要去明月樓吃那天下有名的醉酥雞,被旻天攔住“這醉酥雞,我那秋水苑就有,這明月樓人多眼雜,我怕有人認出你,再去告訴你父王,你可就有的受了。”


    “為何你那秋水苑會有明月樓的醉酥雞?”若豆不信。


    “因為我花錢請了曾經在裏麵做雞的廚子。”旻天得意道。


    “當真?”若豆雙眼亮地如狼一般。


    “保管你吃了以後,再也不想吃明月樓的東西,明月樓的醉酥雞是那廚子發明的,後來他將作法傳給明月樓的人,至此他也就丟了工作。”


    “那我要吃!”若豆歡快地朝馬車跑去,三小兩下上了車。


    他們剛入秋水苑時,老遠就聞見了雞的香味,勾人食欲。他們圍著桌子坐了一桌,吃吃笑笑。


    今日無皇子,無身份,他們隻是朋友,籠煙,秦寒,李廚子,旻天,若豆,薑妘己一起把酒言歡。


    旻天端了酒敬薑妘己“這一杯,為了盟約。”


    若豆耳尖“什麽盟約,我要加入!”


    旻天抿嘴發笑,薑妘己酒過三巡,有些迷糊“好!讓你加入!從此我們就是三人行!未來無論怎樣,我們都要相互扶持,共進退,同生死,你們做得到麽?我薑妘己能做到!”


    一時間,三人舉杯痛飲,笑得甚是開懷,薑妘己背過身擦去眼角的清淚,她這是怎麽了?今日,應該高興,真是個好日子呀。


    迴去的車上,若豆睡得安穩,伏在籠煙的腿上。


    “旻天,那夜白當真是南越國的三皇子趙夜白麽?”


    “我的人不會弄錯的。”


    上一世,薑妘己聽薑姒好說過,薑楠康仰慕南越國的趙娉婷,無奈嚐羌不同意。


    看來,這趙夜白在迴國途中遭到趙容華追殺,被薑白鳳的人所救。那麽薑白鳳是想扶持趙夜白麽?


    這天下間的朝政真是越理越亂,如果趙夜白有心稱王,他必定會找薑白鳳做他靠山,那麽他們兩個日後的靠山不都是薑白鳳?


    趙夜白當日救她,究竟是不是薑白鳳的意思?


    趙夜白在宮中,有沒有私下接觸薑楠康,想促成他妹妹與薑楠康的婚事呢?


    若他出手了,他的靠山就多了一個。


    可是,薑白鳳卻是不滿意薑楠康這個太子的。這一點,薑妘己很肯定。


    薑妘己越想越頭疼,旻天見她難受,勸她眯會兒。


    可是她怎麽睡得著,三日後就是大滇的賽馬盛事。


    而上一世,孟南萸就是借著三天的賽馬日,若豆被狂馬生生踏死,這一世,悲劇會不會重來一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宮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阿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阿毒並收藏錦宮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