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


    要變了。


    渾濁的洪流,終將淹沒一切。


    唯有加持本心,鞏固自己的勢力,才能在濁流中保持一顆積極向上的心態。


    京師。


    城池宏偉,百姓繁多。


    曹操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揣度著他們的命運。


    一座座屋舍,都將成為飛灰。


    曆史的星星之火掉落人間,已是生靈不可承受之重。


    婦孺匍匐在地上,飽經摧殘。


    她們渴望被救贖,渴望被憐憫。


    曹操閉上雙眸,沉定心神。


    他的人生軌跡再怎麽匆忙,都會放眼一瞥人間。


    絕對。


    不能成為弱者。


    殘陽如血,天地一片寂寥。


    曹操腳下是青石的土地,頭頂籠罩著一片陰霾。


    置身於京師的旋渦中,所有人都會絕望無助。


    悲涼且豪邁!


    在這裏,曹操可以肆意地施展謀略。


    律法被無限地弱化,實力、智慧才是永恆不變的規則。


    他再次踏入袁紹的庭院。


    兩道狼性的陰冷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空氣中充滿幹燥的氣息,格外地安寧。


    “孟德。”


    “你來了。”


    袁紹率先開口,他的聲音有些蕭索,還有一點喜悅。


    現在的他們,還是能夠相互奔走的好友。


    “曹操,你可以啊。”


    “當了司隸校尉,就不認我們這些沒有官身的朋友了。”


    “我們之間的友情,這麽經不住考驗?”


    許攸冷嘲熱諷,心底卻哇涼哇涼的。


    要是能有一個司隸校尉的倚靠,他們也不至於隨風搖擺,朝不保夕。


    “我可以向朝廷舉薦你們。”曹操含笑道。


    許攸神色一凜,氣焰立即被壓滅。


    曹操敢舉薦“黨人”,“黨人”未必敢出麵做官。


    許攸的屁股也不幹淨,底氣明顯虛了幾分。


    “好了好了,隻要孟德還記得匡扶漢室、揮鞭西征之誌,依舊是我們的至交好友。”


    袁紹輕揮袖袍,示意揭過此事。


    他儼然把自己當成了“領袖”,調停許攸和曹操。


    哪怕曹操已是司隸校尉,在朝堂上占據了一席之地,袁紹的態度也沒有發生變化。


    他的傲氣與生俱來。


    這也是曹操沒打算收編袁紹、許攸的根本原因。


    袁紹再強,也不可能和曹操爭衡!


    黃巾之亂還沒有爆發,曹操就已經是司隸校尉。


    隻要他繼續籌謀,幾年內開府不在話下。


    袁紹出身四世三公又如何?


    曹操自己就是大漢的三公,甚至直接把持朝政,避免一次大規模的動蕩。


    “孟德此次前來,一定有什麽重要的事吧?”袁紹麵色凝重道。


    “我要除宦官,自己勢單力薄,需要本初的力量。”


    曹操脫口而出,眼神中充滿了自信。


    袁紹心中凜然,上一次王甫受誅,曹操都沒有請求幫助。


    這一次要針對的宦官,很顯然地位在王甫之上。


    除了曹節,還能有誰?


    “王甫的事,是孟德你幹的?”許攸追問道。


    “這怎麽可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陽球做的事,不能算到我頭上。”


    曹操幹脆利落地撇清關係,沒有搶功。


    “孟德。”


    “你還當我們是朋友嗎?”


    許攸表達了不滿,覺得曹操有所隱瞞。


    “我要是不把你們當朋友,這一次怎麽會找上門來?”


    “廢話少說。”


    “鏟除宦官的事,你們幹不幹?”


    曹操一身清氣外溢,天地肅殺。


    “袁某願全力以赴,請孟德直言。”袁紹鏗鏘有力。


    庭院的竹林在風中飛舞,竹葉簌簌。


    “我倒要聽聽,你有何高見。”


    許攸目光如冰,注視著曹操。


    “要鏟除宦官,就必須從最根本的原因追溯。陛下為何會重用宦官?”曹操氣勢威凜。


    “自然是為了針對士族。”袁紹眉頭深鎖道。


    “不錯,士族相互聯姻,已經形成相當鞏固的聯盟。他們通過察舉製,你舉薦我的子孫、學生,我舉薦你的子孫、學生,徹底壟斷了上升通道,威脅到了皇權。”


    “朝廷立三互法,正是為了鞏固統治。如兗州人士在豫州為官,豫州人士在徐州為官,則徐州人士對兗、豫、徐三州均需迴避。這造成了幽、冀二州的長官長期空缺,選用官吏極為艱難。”


    “這是陛下的憂慮所在,臣下相互結黨,哪怕所有臣子都忠心耿耿,陛下仍會有所憂慮。於是在三互法之外,宦官開始崛起。”


    曹操石破天驚,將袁紹、許攸震撼得唿吸急促。


    這種話非親密之人不可說,直接得罪了皇室、士族、宦官。


    曹操不管多少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許攸見曹操推心置腹,他也不裝老實人了,甚至針對曹操論調的漏洞,開口道:


    “俗話說:國將亡,必多製。一個朝代行將衰敗滅亡之時,各種禁令會變得越來越多,防範舉措也越來越嚴密,導致人才因為各種限製而不得重用。”


    “陛下任用宦官打擊黨人,導致士族離心。宦官隻懂黨爭,不懂得治國,長此以往大漢怎麽辦?”


    “陛下這是舍本逐末了,必須讓陛下清楚地認知到,隻有士族才能拯救危如累卵的大漢。任用宦官魚肉百姓,分明是自取滅亡!”


    劉宏最大的錯誤在於,他對百姓漠不關心,隻在乎自己統治運行是否順暢。


    最終的結果,當然是被百姓和士族一起拋棄。


    “蔡師發現了症結所在,因此曾上書廢棄三互法,讓天下賢士得到任用,結果被陛下否決了。”


    “陛下最根本的憂慮仍然在於黨人的團結,士族的聯盟。隻要黨人、聯盟一直在,宦官就會一直獲得權勢。”


    “我們要鏟除宦官,簡直癡心妄想。除非改天換日,撼動皇權。”


    曹操的辭鋒越來越犀利,許攸差一點拜服,簡直不謀而合啊。


    “孟德決定怎麽做?”袁紹神色一震,眼中湧出決然。


    他甚至考慮要不要將太平道的事,告訴曹操。


    最終憋住了。


    畢竟曹操現在可是司隸校尉,逮捕袁紹、許攸跟玩一樣。


    “士族太團結了,我們必須打起來,磕得頭破血流。才能降低陛下的戒心,而後覓機將宦官一網打盡。”


    “這就是我彈劾三公,最根本的目的!”


    曹操聲如雷霆,油然而生的氣勢,宛若君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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