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總隱約覺得高句麗是一個古代獨立的國家,那天才知道,它其實準確地應稱為一個古代的民族。高句麗之名最早見於班固的《漢書。地理誌》玄菟郡條:“縣三:高句驪、上殷台、西蓋馬。”“高句驪,屬幽州。”也就是說,高句麗最早見於史料記載的是屬於中國漢朝的一個郡,不由覺得很新鮮。

    其實,生長於和平年代的年輕人對於愛國已經不怎麽敏感了,沒有了“主權”、“獨立”、“戰爭”、“生命”這種赤裸裸的刺激,基本上已經不能激發出五四時代的那種熱情。但“愛國”是每個人靈魂中的一部分,雖然一般狀態下是“隱身”,可一旦受到外界的挑釁,就會自動呈警報狀態,整個身心都緊繃起來。這幾年中國人的神經沒少受刺激,在韓國人眼裏,茶葉是韓國人發明的,筷子是韓國人發明的,漢字是韓國人創造的,中醫是從韓國流入中國的,中國的端午節已被韓國申報為世界遺產,而今又準備將祭孔大典申報為自己的曆史文化,韓國所謂的學者開始揚言雕版印刷術、甲骨文也是由韓國人最早發明的……等等等等,多得都可以當笑話聽了。現在聽鐵犁先生一席話,心中不由豁然開朗。高句麗的曆史都屬於中國,還有什麽是不能認祖歸宗的!

    我和阿睿相顧而笑。

    “這個帥哥真不是一般的帥誒,”阿睿低聲對我做了一個誇張的動作。我給她一個白眼球,“你這家夥還真不是一般的花癡誒。”阿睿得意非凡,一副“你才知道”的樣子。

    忍不住看向前麵,劉矜正垂首記著筆記,幹淨的襯衫和挺直的脊背有種莫名的吸引力。我的心情突然大好。

    即將畢業的這一年是我人生中最水深火熱的一年。上大學時我們還勉強稱得上“天之驕子”,那時剛剛被推向市場的大學生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各個單位一搶而空,人才市場的表現完全驗證了中國人圖新鮮好熱鬧的秉性。待得三四年間新鮮勁兒過去,大學生們就如同上個世紀澳大利亞為鏟除雜草而引進的兔子一樣泛濫成災,一夜之間徹底貶值。名牌大學畢業生很多也淪落到為老外站大廳,雖然在廳內點頭哈腰,但在老爸老媽父和老鄉親麵前還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反正大家隻知道是進了外資,究竟在裏麵做什麽也沒機會去考察。而像我這種不入流的大學生簡直連民工都不如。人家民工至少還有勇氣力氣能吃苦耐勞逆來順受而暢銷不衰,而我們這些高不成低不就資曆尚淺能力一般的大學生就是魯迅老先生毫不留情地諷刺的“乏人”,除了一張尖牙利嘴,就什麽都沒有了。

    當最初的躊躇滿誌在四處碰壁後徹底灰頭土臉,痛定思痛之餘,我決定響應國家號召,把學習時間拉長,再慢慢尋找出路。我很清楚,這是徹底的無奈之舉,所以整個夏天都沉浸在挫敗感之中。另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我大學處了四年的男朋友在某省會城市找到工作後,毅然決然地與我分手,盡管分手那天深情款款地大宰自己一頓以剖明心跡,我還是被桌子中央顫抖而下的燭淚灼痛了。

    我開始認識到,這是一個現實的世界,隻要還在唿吸,就得忍受唿吸所帶來的痛苦。

    後來,已經拿到了北京a大研究生錄取通知書的阿睿義無反顧地拋開男朋友,整天來陪我解悶,順便敲詐了我所有好吃的和好玩的。

    交友不慎,絕交也晚了。

    不過總算她還有點良心,肯免費陪我到集安散心。這個世界,自己都不肯對自己好,能擁有這樣一個好朋友,我自問何德何能!

    我真的要好好感謝阿睿,正是因為她的一個決定,才讓我和劉矜於茫茫人海中相遇。佛說,前世五百次的迴眸,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頻頻的迴眸,也需要勇氣。我感謝我的前世,因為我相信這一世,除了驚鴻一瞥外,我已失掉了對任何人迴眸的力量。

    晚上,集安市政府設宴招待程夔農教授和他的弟子劉矜。鐵犁先生把我和阿睿也帶上了。

    席間聽了那個說話極富鼓動力的副市長的介紹,我和阿睿才真的被嚇到了。原來程夔農教授竟然是國內一個非常著名的學者,怪不得我總看他眼熟,原來他在電視裏出現不止一次兩次了,虧我和阿睿竟然還在背後一口一個“老頭”地叫人家。阿睿朝我隱晦地吐了吐舌頭。

    席間阿睿特別興奮,因為程教授和劉矜正是來自北京a大。阿睿本來就是個自來熟、人來瘋,又頗有酒量,這會兒更是推杯換盞不亦樂乎,“程伯伯”、“劉師兄”地叫個不停。

    我盡量把自己往陰影裏躲,一個“大學畢業的待業青年”頭銜,讓我自卑得有點抬不起頭。

    對麵劉矜的目光好像總是閃閃的,亮得驚人。這人,學問大了都體現在眼睛裏嗎?

    忽然有人親切地喚我的名字。“吳悠”,阿睿推推一早就不勝酒力的我,示意程教授正點我呢。

    “吳悠,聽說你要考研究生?”程教授明顯喝興奮了,有點嚴肅的知識分子麵龐上籠了一層紅光,呈現出一派喜悅和善。見我點頭,程教授很親切地說:“學中文考a大就很好,迴去後我給你介紹個導師。”

    我喝的有點多,正仔細研究這番話,一時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從下午見麵起一直沒和我們說過話的劉矜這時笑道:“呀,吳悠,程教授要親自給你介紹導師,你可得敬一杯好好感謝,程教授在我們學校連校長都得尊敬著,你這麵子可大了。”

    他的聲音真好聽,醇厚清亮,帶著不容抗拒的說服力。一時間我麵紅心跳。

    連忙給程教授斟上,自己也倒滿,受寵若驚地感謝了一番,隨後一飲而盡,因為喝多了,說的什麽轉眼就忘掉了。隻聽見大家笑聲一片。

    其間,劉矜一直微笑著看我,我的心跳得更不規則了。

    那天以後,阿睿就一直埋怨我,大致是說什麽時候實在不好,偏偏喝酒的時候那麽實在,把自己喝倒了連累好朋友照顧半宿不得安眠不說,還在敬酒給程教授那麽關鍵的時刻說什麽“我們東北人就是實在,這杯酒大家幹了,我隨意”……簡直要暈了!

    我也徹底被阿睿吵暈了。第二天酒醒後的升起的一點慚愧早就在她日積月累的嘮叨中消磨殆盡,變成了兩人習慣性地對著咬牙切齒。最後的結果是,在阿睿去北京讀書後我不得不重新修補了一番自己脆弱的牙齒。這個該死的阿睿!

    還有劉矜。本來他應該且隻應該是我生命裏一個“驚豔”的過客,集安偶遇後應再無交集才對。但從集安分別後,他和程教授又啟程去了新疆,剛下了飛機短信就飛了迴來,先是迴顧集安暢飲,然後依依惜別,再然後一路描述著新疆之旅路過的鮮花如錦、牛羊成群的草原牧場,古樸神秘、壯麗孤獨的敦煌莫高窟,“此物隻在哈密有,別處輕易不見真”的哈密瓜和葡萄幹……越談越惺惺相惜,越聊越渴望繼續……夜裏,當我控製不住地又一遍迴顧短信時,忽然意識到網絡上流行的一句話原來不是笑話:你就聊吧,早晚聊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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