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涼城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一夜一天氣色才總算恢複了點。倒是沈聶馬不停蹄的照顧著她氣色弱了不少。


    又是夜下。


    月光恬淡而溫柔。


    還好昨天問了沈聶會不會製幻境,才能瞞過哄騙過這客棧裏的這麽多人。


    不過……


    那個故事還未曾講完啊。


    那顆五蘊珠最後去了哪裏?


    嘖,依舊是個謎。


    朝外探了探頭,那個坑裏麵的兩具棺材已經不見了蹤影。


    走出門來還未曾走到槐樹下,花涼城就迎麵撞到了接待她的那個夥計,那夥計看見她不解的挑了挑眉:“姑娘,你這是去哪兒啊?”


    花涼城頓了頓:“你們家掌櫃的住在哪?我有事想找她聊聊。”


    “那姑娘隨我來吧。”


    “謝了。”


    穿過迴廊水榭層層樓閣,一股子不知名的濃鬱花香傳來,花涼城這才驚訝這座迴樓模樣的客棧後麵居然還有一方小天地。


    隻不過這暗紅色的花……


    像是曼陀羅。


    夥計小心的領她走進院子裏,斟酌了下道:“姑娘你還是小心點,在院子裏喊我家掌櫃的就可以了,不要貿然進去,因為我家掌櫃的脾性不好,再加上這一院子的花……好像還是邪花。”


    “嗯,多謝小哥提醒。”


    “好嘞,那我就先去忙了。”


    花涼城微微點頭示意,夥計走了好幾步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忙道:“您留步。”


    夥計不解的皺了皺眉:“姑娘還有事嗎?”


    花涼城遲疑了下道:“我房間裏的那個男人……是不是就是你口中的我承認過的我的丈夫?”


    夥計頓了頓:“不是,一點不像啊。”


    “那成吧,謝了。”


    夥計走出了老遠還在沉沉的想這個問題,忽的懵了一下,哎,她丈夫長什麽模樣她都忘記了嗎?不過也確實,姑娘和之前的秉性的確有哪裏不一樣了。


    花涼城小心的走上前去,全然不去聽剛才夥計叮囑給她的事情,慢慢推開了門。


    這一扇門好像是一道坎。


    一道過去與現在的分割線。


    正對著門口的是那兩具今天花涼城剛發現的丟失已久的棺淳!


    老太太坐在棺材右側。


    身邊鋪就了一層層一圈圈的紅蠟燭。


    像是在坐著什麽禱告或什麽儀式似的。


    這間房間似乎除了這些還有哪裏不一樣啊……


    老太太聽到聲音抬起了頭,混濁的眼珠了無生機的轉了轉,驀然開口:“我等你等了一天了。”


    “抱歉,昨天身子不舒服。”


    老太太眸子閃過一絲遲疑。


    忽的道:“我的時日不多了,這個我比誰都要清楚。現在我隻想著能多活一天便多活一天。”


    花涼城這才發現這間房間的古怪。


    有些……冷?


    “這裏怎麽會那麽冷?”


    “冷?”老太太抬頭看了看四周,忽的虛無的笑了笑,“對啊,正是因為冷,所以我身旁才會有那麽多的蠟燭。若不是它們,我現在隻怕要被凍成冰了。”


    花涼城微微皺起眉:“怎麽迴事?”


    老太太遲疑了下,道:“這個我等會再告訴你,現在……我得繼續講我未曾講完的故事了。”


    花涼城慍怒道:“故事重要命重要?”


    老太太伸出手來放在了蠟燭的火苗上,忽的綻一抹笑:“你這就好比在問一個快要餓死的乞丐,問他是飯重要還是命重要。”


    花涼城懵了一下。


    就聽到老太太繼續說:“這個故事就是我的命啊。”


    葉子楣說了要取我的眼睛。


    我好像再怎樣掙紮也是沒有用處的。


    他給我準備的斷頭台……好吧,是他取我眼睛的手術台,可是在我眼裏這和斷頭台沒什麽兩樣。


    我被下了麻藥。


    周身皆是麻痹不已的。


    我隻能睜著眼睛看他。


    看他磨刀,製盤子,清洗器皿和手指。


    最後尖刀就要刺下我的左眼的時候,我突然問:“葉子楣,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有一分難過?”


    當時我並不繼續執拗於這個問題了。


    我不過是想拖延一些時間罷了。


    沒想到我問出來,葉子楣卻是整個身子都開始微不可見的顫抖,眉眼處不可置信翻滾如潮。


    手裏的刀猛然就摔在了地上。


    他扶住我身後的木板低頭來看我,唇動了許久才輕輕問了出來:“你說,我取出你體內的五蘊珠你會死……是嗎?”


    他最後一聲問很輕。


    我淺淺的笑,說:“對,這五蘊珠從我出生日起就跟著我,才能保我的命,你覺得把它拿出來我還會活嗎?”


    他臉色煞白。


    那一刻他不可能不知道答案。


    可是他一個人默了許久,最後還是去俯下身去撿地上的尖刀,手在不停的顫抖著,低聲道:“不會的,你不會死的,我不可能會讓你死的……”


    那瞬間我覺得他可笑。


    他肯定是愛著我的。


    但是他卻又始終對蘇煙的話深信不疑。


    如此固執,如此執拗。


    葉子楣的手顫了好幾下,終於還是又瞄準了我的眼睛。那時候他還在不停的念叨著:“阿容你不能騙我的,你怎麽可能會死的呢?我不會讓你死的,你信我啊……”


    他讓我信他。


    我笑出聲來。


    他的刀也步步逼近。


    刺入我眼睛的那瞬間我看到了鋪天蓋地的血水,然後就聽到他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尖刀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他捂住眼睛摔倒在地上,從他指縫裏滑出了猶如開了閥門般的湧湧不斷的鮮血。


    “我的眼睛……”


    我坐起身來看著他笑。


    “別忘了我的眼睛是五蘊珠,那樣癡心妄想想得到?那我就先毀了你的。因為想也不行,想也有罪。”


    葉子楣突然惱羞成怒的站起身來。


    握著刀便衝我紮了過來:“你這個歹毒的女人,你怎麽不去死啊!”


    我拖著腮看他。


    下一秒,尖刀刺入心髒。


    他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


    因為我做的幻想,所以他刺入的是他的心髒。


    他倒下來的那瞬間還衝我伸開了手,低低而又溫柔的喚了我一聲:“阿容……”


    我冷笑了一聲並未理他。


    全身的力氣被抽離,他猛然跌倒在了地上,手虛虛的半握著,一隻眼流著血,一隻眼空洞異常。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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