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欄迴廊,環著四麵精致的樓閣,呈圓形的走廊簷下掛著一路的風鈴,合著淡雅焚香,靜看四麵不知名的花蔓延上走廊,綻著藍色妖魅的花。


    這裏正是白雲邊,沈聶的老巢。


    此時,沈聶正淡然的坐在內室裏,看著床上靜靜躺著的人。那人像是陷入了幻夢裏,時不時蹙眉時不時歡笑。


    沈聶晃著搖椅靜靜的看著。


    暖陽雲日自雕甍的窗打下來,硬生生打出一點現世安穩的感覺。


    清水一盆一盆的端進去,汙血一盆一盆的倒出來。


    請來的大夫寫好了方子這才站了起來,拱手道:“公子,這位姑娘……身上的秘密著實是不少,並且她身中劇毒,我一個山野大夫是解不了的。”


    沈聶頓了頓:“你說她中了毒?何時中的?又有什麽禁忌?”


    “老夫一律不知。”


    沈聶好笑的皺起眉:“那你怎麽知道她中毒了?”


    “因為這位姑娘氣血不通,大穴被封,且麵色已呈大限將至之態。”


    “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老夫也不知。”


    沈聶側頭:“束花,拿了診金替我送大夫出去。”


    束花立刻也走上前來。


    清月對沈聶做了個眼神,也跟著退下了。


    沈聶複而支著下巴上下打量著浴桶裏的人,又仔細看了看花涼城額間的朱砂痣,忽的像是懂了什麽。


    忽的記起了另一個人。


    那人也是如此,和花涼城相貌相似十之八九。皆是眉如遠山,唇色如霞,五官精致如畫。但他遇到她的時候她身上偏偏有不下百處大小不一的傷痕,還有手腕腳腕的傷。


    ——雖然鎖鏈巧妙的避過了她的經脈,但是她一生都再不能站起來或拿東西了。


    再這麽仔細一看,卻當真是相似。


    也罷。


    他本來還還以為風蘭卿是故意這樣做的,隻是為了保住花涼城的命,所以才不得已而為之。


    沒想到他卻是真的想置花涼城於死地。


    最後他們本來可以完美躲開的,卻沒料到最後風蘭卿還又挑劍刺了花涼城一劍!


    花涼城臉色瞬間慘白。


    身體也刹那間就變得冰冷異常!


    以至於他都給她泡了兩個時辰的熱水澡卻一點效果都沒有!


    看診來的大夫都是隻留了兩個字:任命。


    看造化,任命數。


    沈聶嘖嘖著惋惜搖頭,隨即起身,高高在上端的是一個貴公子氣質:“清月。”


    清月立刻推門上前來。


    “公子有何吩咐?”


    “給她好好用熱水泡泡啊,再見她的時候,我要她身上是正常人的溫度。”


    清月稱是。


    沈聶抬眼看窗外蔓延而進的青蔥花藤和藍色的七瓣花,忽的掐掉了一朵花放在手心裏把玩著,便抬腳往外走。


    花涼城身上的秘密可是不少呢。


    天色悄然入了夜。


    花涼城站在霧裏,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披一身桀驁,就站在這片空間的最中間,四麵皆是無風無光。


    四周安靜的可怕,像她剛才處於的極地一方,抬眼隻見極光,閉眼隻剩黑暗。四麵的風驀然寒冷了起來,刺骨的冷風吊著她的氣,耳邊不停的充斥著天地間的風雪拍打冰麵的颯颯聲響。


    花涼城感覺著唿吸一點一點的弱下去,腦海卻越發的清明。


    這感覺當真不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生命一點一點的流逝,任誰都不會開心到哪去。偏生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腦海中一直充斥著那個念頭——


    她……不能死。


    她的事情都沒有做,她的仇還沒有報。


    她怎麽能就這麽卑微的死了?任由天地間再度風起雲湧、任由別人對她指指點點、百年後史書官吏對她肆意評手論足?


    說什麽災星終於除了,天下又能安定了?


    若她真的是災星。


    這天下不毀一遭又對得起誰?


    寒風夾雜著細小的雪粒發狂一般的拍打著冰麵,天地間大雪狂風在怒號,可是放眼望去還是一片黑暗,她看不到其他的光。


    天地極光一色疏離,她的意識終於還是慢慢的模糊起來,終於還是一步一步陷入那一場她自己寫下的夢魘裏。


    “任何威脅都不能留。”


    是誰的聲音,穿過重重迷霧落在耳際,炸起滿地蕭索冰淩。


    他怎麽敢這樣說?


    在經曆了這麽多之後,好歹也算風風雨雨,好歹也是露水夫妻一場。


    她清楚的知道這是在夢裏,也清楚的知道這應當隻是她的迴光返照,所以她才能清晰的看到那人的眉眼,甚至於那人藏在眼底的躲避和決絕。


    他和天下人都希望她死。


    可,就這麽死了,憑什麽呢?


    她死了護天下人平安?


    嘖,憑什麽?


    夜色撩人。


    九命悄無聲息的探了探頭,透過窗子往裏麵看了看,成功看到躺在浴桶裏沉沉昏睡著的花涼城,便輕輕的跳窗而入。


    好容易靠著自己靈敏的感知能力跑到這裏來的,可不能不把這女人給叫醒啊。


    聽說都睡了兩天了。


    再睡肯定都成豬了啊。


    “砰——”


    窗戶外又猛然掉下來了個什麽東西。


    九命被嚇得尾巴都豎了起來,然後就看到那個東西抖了抖,就慢慢的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銀色月光下模模糊糊的看到了臉。


    是絳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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