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被這人的沒心沒肺給鎮住了。相對於她,九夫人才像是江湖兒女吧,反正想幹嘛就幹嘛,一點拖泥帶水都沒有。不過要是換了她是九夫人,實在逃不掉,那就找幾個姘頭興風作浪,誰厲害過誰啊,不就男的找女的女的找男的嘛!


    兩人經過這麽一打岔,氣氛又好了起來。杜仲炫耀她這一身新衣裳這可是讓衛娘子撿了最好的布做的,這輩子都沒穿過這麽柔軟的衣裳呢,九夫人就笑杜仲套上龍袍都不像太子,白瞎了一身好衣裳,整個一傻大姐的村姑樣。杜仲不服,指著她腳底的一堆瓜子皮兒說她才像是村口整天閑磕牙的三姑六婆呢,九夫人就反駁杜仲也沒好到哪兒去,比她這個三姑六婆還閑,因為她隻能來找她聊天。


    杜仲瞪了這個沒文化的女人一眼,決定把以後一周來找她三次變成一周一次。她粗俗沒錯,但也經不出老跟這麽沒文化的人一起混,迴頭變得更粗俗了她家孫將軍得更憂愁了。


    “不跟你說了,你懂個屁呀!我走了,今天衛娘子說中午做紅燒肉,我迴去吃肉去!”


    九夫人見狀知道自己玩笑開過了,趕緊挽留:“你粗不粗俗呀,是沒吃過肉還是怎麽的?!還紅燒肉呢,多膩得慌!你的身材不要啦,迴頭孫將軍嫌棄你可別說我沒提醒過你啊……今天中午我叫人做點小羊排,煲點燕窩木瓜……”


    杜仲站起身來,“你去吃你的燕子口水吧,我要迴去吃我的紅燒肉了。有空來將軍府玩。我不喜歡來這裏了,走路要走半天,還得跟這個人說跟那個人說的,費口水。走了!”


    “不是有小轎麽,誰叫你不坐的?!哎呀真走了呀?那好吧,我也不留你了,迴頭我去找你玩!”


    兩人性子都是說一不二的,於是聊了還不到一刻鍾,兩人就分頭走開了。等到四夫人聞訊趕來準備給杜仲添堵的時候,池塘邊隻剩下了一地的瓜子皮,和一群傻兮兮搶瓜子皮的大鯉魚。


    “哼,算你溜得快!等張大小姐來了我看你還有沒有心情到處來串門!”


    王爺兒子多,但嫡子隻有兩個,分別是四公子和六公子,其他的像三公子就是四夫人的兒子。像端王這種難過美人關的英雄,在嫡子出來之前有幾個庶子實在是太正常了——隻有三個那還是他努力壓製了的後果。端王王妃是當今一名鴻儒的女兒,算是清流,在朝中除了一個桃李滿天下的好名聲其他的也都沒有。但就是這個名聲讓端王再胡鬧也不敢怠慢了王妃,該給她的尊敬、給嫡子的尊敬他都做得很足。因為他還年輕,加上有心謀反,就有點懶得給嫡子請封世子的意思,算盤著等到事成的那一天直接封為太子不是更好?但因為他給的尊重足,明裏暗裏也都說過,所以其他兒子們也都明白,那個位置是老四的,其他人不用多想了,想也沒用。


    既然爭不了那個位置,那就爭剩下的寵愛,爭取以後可以封個肥沃一點的地方,當個逍遙王也不錯。三公子和四夫人就是這麽想的。是以四夫人一向是王爺內宅的那把劍,王爺想什麽她都知道,加上不遺餘力頗有小聰明,連帶著三公子也很得王爺的喜愛。


    讓張絮兒來柳州給四公子當王妃就是她的主意。張絮兒身份說高呢是整個中原武林最大的盟主的千金,的確是高,但要說不高呢——在強大的朝廷麵前武林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弄出來的東西,屁都不是,到時候把軍隊派過去一碾壓,張家算什麽,很快就會消失在鐵蹄之下——到時候四少奶奶不算什麽了,四公子不是跟著倒黴麽?四公子倒黴,那三公子不就有機會了麽?


    王爺也看得明白,但在這個檔口他一定會答應的,因為他還不夠強大,他還得努力去爭取中原的勢力。張絮兒就像她的名字那樣,本來是飄忽無根的,但這會兒天時地利,東風一吹,就給吹到這柳州來了。


    杜仲有點迷迷瞪瞪地迴到了將軍府,然後看看天時,還不到晌午,就是去做中飯都還有一點早。她在外院停下腳步,突然想起來孫遇也在兩天前跟齊修竹一起走了,這會兒人壓根就不在府裏,她該找誰問去?


    難怪他走的時候給她分配了一堆府裏的事情,就是想著用這些雜事來絆住她的腳,多瞞她幾天吧——最好是瞞到張絮兒人都來了,到時候她就算有意見又能上哪兒去發表?


    虧她這幾天還耐著性子處理府裏的那些雞毛蒜皮,連後院的洗澡池子都砌得差不多了才抽了個空去找九夫人——對了,他能那麽痛快地答應把後院的池塘變成洗澡池子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杜仲憂鬱了,在外院的大樟樹下看到了一個石頭桌子四個石頭凳子,默默地走上前去,也不管凳子上是不是有灰塵,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後兩手捧腮撐在石頭桌子上,看著遠近的院子發呆。


    要是換了以前,她是巴不得別人不告訴她這些煩心事的,多累人啊。可是現在她願意了,卻有人不告訴她了,哎,好失落啊!


    她發呆發得認真,也沒看到幾個兵士嘻嘻哈哈地往這邊走來。但等她迴過神來,側過頭去看,就看到四五個光著上身胡亂甩著衣衫朝她走過來的大漢。


    杜仲眼睛一眯,又仔細看了一眼。沒錯,光著上身。


    估計他們這是剛剛訓練完,出了汗,所以脫了上衣涼快涼快。杜仲又仔細看了兩眼那群大漢們結實的胸膛,抽出一點神思想了想,哦,這是在外院。她剛剛發呆就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看來是坐到了這幫兵士們迴院子的路邊上。


    坐就坐了,看就看了,有什麽了不起的,她本來就不是什麽純情的小姑娘,矯情什麽呢?於是杜仲仍然坐著不動,把剛剛的憂愁都放到了一邊,好好欣賞起陽光下這群健康得仿佛會發光的年輕男子來。


    有一個太瘦了,隔了這麽遠都能夠看到骨頭,估計是先天有些不良;有一個是虛胖,看他肚腩上的肉隨著走路還有點顫唿唿的;有兩個還不錯,身板子挺結實的,但就是有點黑,也是,這麽個大太陽底下就脫衣裳,不黑才怪呢;還有一個身子有點遮遮掩掩的,沒太看清。


    她正看得起勁,突然那個瘦子看到了她,“呀”地驚叫了一聲,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了過來。


    杜仲無所謂地衝他們笑笑,還伸了伸手,示意他們先走,把她當空氣就行。但顯然那五個大男人不是這麽想的,頓時羞澀得跟大姑娘一樣,手忙腳亂地把手上的上衣往身上套,其中身子黝黑的那個家夥一邊套還一邊衝杜仲罵道:“你是那個院子幹活的,怎麽跑到外院來了?!不知道這裏是不能讓女人來的嗎?趕緊迴去!”


    杜仲知道這人是好意,就衝他笑了笑,也不說話。她心情不好就胡亂在這裏坐了,但她的身份是萬萬不能從她的嘴裏說出來的,要不就真的貽笑大方了。好在這幫人估計是下層的侍衛,以前也沒有見過她,所以說話才能這麽不客氣。


    見她不說話,虛胖那個家夥突然壞壞地一笑,穿衣衫的動作也慢了下來。他聽說將軍把王爺送來的十來個女人都趕出了院子,會不會這個女人就是其中一個?嗬嗬,將軍不要的女人,那他們調戲調戲應該沒什麽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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