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們聽說了沒,那個叫杜老二的不男不女的家夥,這迴是徹底把遇公子給拉到泥潭裏了!你們知道吧,張盟主家這迴是派了大量人手來搜他們,就等著把那杜老二給千刀萬剮了呢!”


    正在低頭喝骨頭湯的杜仲聞言嗆了一聲,頓時一大口熱辣的湯汁就咽進了肚子,燙得她趕緊小狗般吐出舌頭散熱,臉上又是眼淚又是著急的,狼狽不堪。


    他們現在在漢江以西的一條河邊,他們的計劃是先往西,然後繞過湖州城,再直接往南往慶州,齊莊主會在慶州附近跟他匯合。這一路大多是水路,還順流,所以他們雖然躲躲藏藏,但走了十來天,已經進入到了湖州地界。這天晚上月亮好,他們趕了一個晚上的路,一大早經過了一個小鎮,孫遇看時間還早,就帶人上了岸。采買的采買,休息的休息,而他則帶著杜仲來到一個早餐鋪子,喝骨頭湯吃包子。不想剛坐下不久,八卦就來了。


    孫遇見她燙到了趕緊探頭去看,還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細地看她的舌頭和嘴巴是不是燙到了,“你就不能小心點?毛毛躁躁的,還跟小孩子似的……”


    杜仲白了他一眼,用眼睛控訴道:說的不是你你當然不生氣了!


    這時旁邊說八卦的那幾人也迴頭看了眼,見是一對長相平凡的農家小夫妻,也就迴過頭,繼續他們的八卦。


    “可不是!聽說那杜老二長得又醜又老,還黑不溜秋的,嘿嘿,也不知道那遇公子的眼睛是怎麽長的!”


    正掰著杜仲下巴查看她嘴巴的孫遇,聞言幹脆把她的整張臉都仔細看了個遍,又醜又老還又黑?開什麽玩笑,要是他家杜仲洗幹淨了,稍微穿戴一下,整個江湖上的女的都拍馬難及!——不過現在這抹了藥的樣子倒是符合那又醜又老又黑。


    說來都是他的錯。明明美麗無雙的娘子,為了跟他在一起現在卻不得不這樣……“你慢點喝,再吃個肉包子吧!”


    杜仲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聞言接過包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哈,當野鴛鴦有什麽好的?你看現在不是到處被通緝,還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裏不敢出來呢!我說那遇公子也真是瞎,為了這麽個女的,自己的大好前途都不要了不說,還有張家大小姐,我的個神咧,那可是天仙一般的好姑娘,居然也說不要就不要了!嘖嘖嘖——”


    “你嘖什麽嘖,人家再不要了也輪不到你!”


    “哈哈,說的也是哈!哎,就是可惜那麽好的姑娘,說是要為了遇公子守節,頭發都剃了一半了,被家人發現才給攔住的!……這麽好的姑娘上哪兒找去啊!”


    “聽說那杜老二會下毒!嘿呀,這樣的人最是邪門!大家都說呢,這遇公子肯定是哪次不小心被杜老二給下毒了,肯定還是特別毒的那種!然後杜老二就一直不給遇公子解藥,這樣遇公子為了活命,就不得不跟著杜老二啦!要說這毒藥啊,那可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兩人這迴自從重逢就是同床共枕,隻要是無人處,都是說不完的柔情蜜意,繾綣纏綿,不過大多是在野外,還真印了野鴛鴦的那句話。聽到前麵杜仲還有點自嘲,但聽到後麵她就睜大了眼睛看著孫遇,無聲地道:這等顛倒黑白的事情都可以傳?


    哎,真是可惜胡小空的一番折騰了,也不知道他聽了會是什麽感受,會不會再衝迴去把她另外一半的頭發也給剃了……


    吃完早餐,杜仲頗有些泄憤的包了一大包包子,往他們的船上走。孫遇有些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默默地跟在後麵。


    其實大家要說什麽他也管不住是不是,要是能管住,他倒是願意分點髒水到自己身上的。


    接下來隻要到人多的地方,他們就總能聽到幾句八卦,而且越傳越離譜,甚至有說法說杜仲是個專門吃好看男子心頭血的,還有說她是專門吃好看男子精血的,等等,總之她就是個老巫婆,孫遇就是那可憐的遇害者。


    又行了十來天,眼看就要繞過湖州,進入慶州界內,張三突然說河邊好似有孫家的人,於是他們就找了處林子,準備躲躲。


    連續幾天趕路,這會兒大家都累了,於是很有默契地分了工,休息的休息巡邏的巡邏。孫遇拉著杜仲往一邊的一個土坡邊上坐下,避開了眾人,把她攏在懷裏,輕聲道:“累了沒?睡會?”


    杜仲衝他笑笑,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孫遇見狀親了親她光潔的額頭,也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但是杜仲卻緩緩地睜大了眼睛,定定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他。這一路南下,要說最累的,肯定是他。這樣一路相處下來,她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什麽公子哥兒,而很是能吃苦耐勞。他跟那些數字們一樣,巡邏,撐船,跟外界聯係……如果還剩下一點兒空閑時間,還都給了她。怕她累著所以從來不讓她參與巡邏,怕她冷著他的外衫大部分時間都在她身上,聽到流言怕她委屈無人時總是對她溫柔得不能再溫柔……


    她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就像眾人口中的那個老巫婆,給孫遇帶來了無盡的麻煩。


    可是怎麽辦呢,看著那張英氣兼硬氣的臉龐,看著他輕輕的唿吸帶著寬厚的胸膛微微起伏,帶著好看的鼻翼煽動,帶著——她的心也在跟他一起跳動,她默默地想,怎麽辦呢,她已經這麽這麽地愛他,離不開他了!


    “如果可以留在你身邊,我一定像你對我一般對你好,不離不棄。但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得不分離,你也不要太過著急悲傷……我總是希望你過得好好的。”她在心裏輕輕地說道,但那話一旦清晰了,瞬間心裏就隻剩下了翻天覆地的苦澀。


    這一路他們不是沒有遇到追捕的,但真正動了手大夥兒就發現,對孫遇等人他們隻是追捕,但對她,全都是死手。幾天前為了救她已經讓馮九受了重傷,這會兒還躺呢——


    江湖現在人人欲除她而後快,她都知道。她也想好好地活下去,但是這一路的艱辛和未來未知的風險,誰又能知道呢?


    想到這杜仲默默地閉上眼睛,讓眼角的那滴淚緩緩落下。


    明知跟他在一起很有可能要喪命,但她還是舍不得,舍不得他的深情,舍不得她走了以後他的難過。罷了,可能這就是她的命吧,之前欠他的,現在該是她還的時候了。


    孫遇心上人在懷,加上勞累了一個晚上,睡得黑甜,連夢都沒有做一個。


    心裏有了這番計較,第二天中午麵對河邊上突然出現的一群灰衣人時,杜仲很是鎮定,甚至還抽空迴頭對瞬間眉頭皺得死緊的孫遇笑了一笑。


    這幫灰衣人足有三四十人,駕了兩艘快船,腳下沉穩,手上拿刀,眼神鎮定,麵無表情。他們不是之前遇到的烏合之眾,顯然是等待多時,有備而來。這是他們南下途中遇到的最厲害的一撥。


    最讓人心驚的是,這幫人完全看不出是來自哪一方。


    不單孫遇,其他人也紛紛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全神貫注,就等著一聲令下衝過去。杜仲很是乖覺,她手上工夫不行,就自動地站到了馮九身邊,跟他一起不成為別人的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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