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離開,你就沒有別的想法了?”


    杜仲看著他笑了笑,輕聲道:“你留我在這裏做什麽?就是每天等著你,然後陪你說說話?你不如放我離開,有空我會來看你的。你看,有緣相聚,無緣分開,不是很好嗎?”


    “你有空會來看我?!”孫遇自嘲笑了一聲,“你隻會有多遠跑多遠吧。”


    他差點張口就要說他已經派人去查她的老家以及她和張夫人的關係了,但是不能說,她現在已經這麽抵觸說秘密,要是她知道了自己去查她,會不會更加生氣?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接下來要去哪裏?”


    “不知道。不是我不告訴你,是我真的不知道。”


    孫遇頭更痛了,他靠近了兩步,柔聲道:“我明天就要迴湖州,你跟我去湖州吧,我在那邊有宅子,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會保護你——”


    “嘿,聽著不像是妾,倒有點像是外室了!算了,你事多,就不要操心我了,我會自己好好的。”


    到這時,他滿心悲涼地發現,他真的,是沒有什麽東西能留下她了。他現在能給的,她都不稀罕。如此一想,好似這幾個月的事情都跟做了個夢似的。他夢到了一個笑容燦爛的英俊少年,然後被他吸引,最後發覺他居然是她,然後他就一頭陷了進去……現在,是不是該夢醒了?


    他累極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雙手捧著腦袋,想把腦袋裏的疼痛和疲累趕出去——然後,他感覺好似有什麽東西從鼻子裏湧出,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地板上。


    杜仲見他這樣,也滿心心疼。突然,她發覺他不太對勁!按理他一身功夫,不應這樣的疲弱,而且,他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像疲弱,倒像是病了?


    被她傳染的,這麽快?還是被她給氣出病來了?


    她一步上前,雙手去捧他的腦袋,然後就看到他半搭著眼簾,鼻子下麵一片血紅!


    “孫遇!孫遇!你怎麽了?別嚇我!”那情形嚇得杜仲聲音都變了!“張三李四,你們快點進來!”


    門外的李四馬上衝了進來,然後一看不對,也趕緊招唿了張三進來。他們三人合力,把昏昏沉沉的杜仲抬到了床上。


    “我沒事兒,你別擔心——”孫遇從未覺得身體這麽累過,好似都不是他的了!他清楚他們在抬他到床上,他還能清晰地看到杜仲慌亂的神情,這讓他的疼痛好似輕了點似的:真好,她就是嘴巴硬,其實還是關心他的。


    “你別說話,我給你把脈!”杜仲不理他,緊按住怦怦亂跳的心,一把抓過他的手。


    不對呀,雖然她醫術沒有韋仙姑和黃柏好,但是還是能大體辨別出來,五髒內腑都沒有問題呀!


    “李四,你們公子這是第一次頭疼嗎?”


    “啊——不是,上次從山崖下迴來後公子也頭疼了一次!還有,還有之前被你迷暈了的那次,他也頭疼過!不過都沒有流鼻血……”


    杜仲轉頭看著孫遇,突然想起了她的一件事來。那是兩年前,她在青湖邊看到了孫遇,一見傾心,然後很快就被趕走。她當時覺得心痛如絞,急忙間迷暈了兩個拖她的人,踉踉蹌蹌地倒在湖邊的草地上,足足暈了好幾個時辰才醒過來。她醒過來的時候好像也看到旁邊的草地上有血跡——


    莫不是情蠱的作用?一旦傷心傷情,就會被情蠱反噬?


    這些醫理她是明白的,大家都談蠱色變,除了能要人命,還有就是能控製人的心神。所以她在大痛過了一次以後,就慢慢不痛了,所以現在輪到了孫遇了嗎?


    “我沒事,就是累著了!你不用擔心!張三李四,你們出去吧,我和杜公子還有話要說。”


    “是!”


    見杜仲還是皺著眉,怔怔地看著自己不說話,他頓時覺得心裏好受了很多,頭也漸漸沒那麽痛了。“杜仲,我頭疼都是被你給氣的,以後不要這樣氣我了。明天你先跟我去湖州,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


    趁不舒服扮柔弱,對吃軟不吃硬的杜仲來說可能是個好法子。


    杜仲垂下眼簾,心裏都是對命運的無力感。原來是情蠱的作用。所以她一眼看到孫遇就傾了心,而孫遇遇到她不過幾個迴合,就變成了現在這樣的無法自拔。她因為大痛過一次,現在變得沒那麽容易激動,那,是不是孫遇也大痛一次以後,也不會對她這麽情深了?


    她要不要再刺激刺激他,幹脆讓他吐出那口心頭血,然後從此兩人路歸路橋歸橋?


    “你怎麽不說話,在想什麽?告訴我,我不想猜你。”他拉過她的手,放在手裏慢慢摩挲,“杜仲,別走了,你不在我身邊,我覺得日子很難熬。我想過了,就算我們像今天這樣吵架,我也不想你走。別走了!”


    杜仲低頭去看他,油燈下他的輪廓分明,眼神溫柔得能滴下水來,說的話,更是能膩死任何少女的心。她何德何能,不過就是仗了一隻情蠱,然後就得到了這個天底下最深情的男子的心!


    她試著硬起心腸,真的試了,但是,誰還能對這樣一個情深款款的人硬起心腸呢?


    “睡吧,別想太多了!你就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孫遇揚起嘴角笑笑,拉她道:“好。不過,你陪我一起睡!”


    “嗯。”


    兩人在睡前都在想,把明天的問題留給明天吧,一切都等天亮了再說。


    第二天一早孫遇一醒過來,就半閉著眼睛翻身去抱身邊的人,但是不想一抱抱了個空,他一下子驚醒了過來,迅速睜開眼睛,看了一圈床上,那個抱了一個晚上的人不見了!他頓時冷汗都出來了!


    “我在這裏,沒走呢。”


    他側過頭一看,隻見杜仲已經起身了,正坐在一邊的桌子旁,看著他呢。


    “唿——”他泄了氣,又整個人倒在了床上。不知為何,剛剛那一下,他好似又感覺到了腦袋中那絲刺刺的疼,但是好在一閃而過。這麽睡了一個晚上,他也覺得神清氣爽,於是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你怎麽那麽早就起來了?”


    他還想故技重施,早上再偷幾個香呢!


    杜仲撇撇嘴,道:“不起來,然後等著被你吃豆腐嗎?”


    孫遇忍不住笑了,也不迴答。晨曦下的她真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清爽和伶俐,他怎麽就覺得她哪哪都好看呢,連撇嘴翻白眼都好看!


    杜仲也笑了,想到正事,就正色問他道:“你今天要走?你給我說說是怎麽個安排,總不能把我裝在箱籠裏弄走吧!”


    “哦,這個你放心,我已經有了安排。一會兒我讓李四給你一套衣裳,你就扮作我的護衛,等到上午我跟他們告了別,張三就會來叫你們,然後你們跟著我走就行了。”


    “哦,行。”她仔細想過了,不管以後怎麽樣,首先是要離了這裏再說。現在外麵肯定有她的傳言了,要是不跟著孫遇,她一個人想離開還真的有點麻煩。


    “別擔心,一切有我呢!不過,我想,你還是別化妝了——你化得那些亂七八糟的樣子他們都見過,反而見過你真容的人不多,不如就這樣吧!”


    這麽做有他的私心。昨天他躲了張家人一天,今天肯定是沒法躲了,說不定到時候還是得拉出杜仲來,不管是男是女,總之他行為有失,說不定張家能主動退婚也不一定呢!


    如果把杜仲和張絮兒拉到一起,孰高孰低還真是不好說——他家的杜仲,那自然是不差別人的。


    杜仲衝他笑笑,就起身招唿張三李四進來,服侍他們公子穿衣洗漱。等幾人吃了早飯,孫遇又帶著張三出去了。


    杜仲依言換了衣裳,收拾了包袱,跟在李四的身後來到了河邊,等著孫遇他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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