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身而過的孫遇聽了大半句,加上剛才他也溜了一眼那個包廂,沒看到人,但門大開著,想也不會是什麽齷齪的人,就沒往深處想。他幾個大步到了張辰君的包廂裏,臉色頓時不好了起來。


    張辰君作為武林盟主家的大公子,自然是千金之子,可他偏偏愛好冒險,簡直是哪裏有垂堂他就坐哪裏。這不,又偷偷從家裏跑了,還跑到慶州來給他添亂了!


    如果是以前,也不過是斥責幾句關懷幾句,然後帶著他玩一陣就送他迴家,但是現在他焦頭爛額自顧不暇,加上有心疏遠張絮兒,一點敷衍他的心情都沒有,於是見了他張口就叱道:“辰君,你不是小孩子了,怎麽又一個人亂跑?你知不知道這樣跑出來,你爹娘得多擔心你!”


    張辰君剛剛還趾高氣揚的,但這會兒見了孫遇就焉了下來:“姐夫——”


    “我不是你姐夫!”孫遇下意識地反駁道,但看到張辰君詫異的神情,隻好頭大地補救,“——我是說,我還不是你姐夫!”


    “可是以前我都是這麽叫的呀!”


    “以前你還小——現在你還是小孩子嗎,想怎麽樣就怎麽樣?!說,你來慶州多久了,什麽時候來的,隻有你一個人嗎?”


    “姐夫——”


    孫遇揉揉他腦袋,無力地打斷道:“快點說!”


    “哦哦,我是昨天下午到的,就我一個人。我想來找我姐,但是聽說她已經迴去了,所以,我就隻好來找你了。”


    “……先吃飯吧,吃完飯跟我去正氣堂歇息,明天一早我就派人送你迴去!”


    “姐夫,你不迴去嗎?你還要在慶州呆多久?我跟你一起,等你辦完了事我跟你一起迴去!”


    孫遇這幾天休息不好,這會兒聽了他煩人的聲音都頭大。什麽時候迴去?他不知道。沒找到她,他還有點不死心。


    “你點菜了沒,快點點菜吧,我餓了!”


    “嗯嗯,姐夫我來點我來點,我知道慶州什麽最好吃了!”


    “隨你。”


    這邊杜仲一邊吃飯一邊想轍兒,但想來想去也沒個新鮮的法子,隻好按捺住焦慮的心情,吃飽了再說。


    磨磨蹭蹭地吃完了飯,她叫小二進來收拾,再給上壺茶。正在這時,讓她高興的是,那兩人終於也吃完下樓了!杜仲趕緊關上門,憋住逃過一劫的雀躍,等著看他們走人。等他們影子都不見了,這才叫小二把唱曲兒的姑娘叫上來,說是要聽曲,然後給了足足一兩銀子的打賞,叫他們晚飯前都別來打擾。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酒樓裏吃飯的人紛紛離開,大堂裏已經沒幾個人了,就見那唱曲姑娘拿一把扇子一扭一扭獨自下了樓。店小二見狀還吆喝了一聲,要她明日再來,唱曲姑娘也不轉身,點了點頭,就一步一搖地慢慢走了。


    出了酒樓,杜仲見馬車車主還伸著脖子等在外麵呢,心裏道了聲抱歉,用扇子躲著走了過去。


    她現在正全身不自在呢:唱個曲子而已,有必要穿這麽緊的裙子嗎,害她隻能在心裏急得狂奔,腳下不得不慢慢地一步一步挪!


    這是迄今為止,對她耐性的最大考驗!


    媽的,一會兒拿了信,看她不一把扯爛了它!


    唱曲姑娘用扇子頂著烈日,在些閑漢們的調笑聲中,不緊不慢目不斜視地走進了鏢局。


    讓杜仲高興的是,包師傅迴來了,還帶迴了她的信!


    那一刻杜仲簡直就要歡唿出聲了!要不是包師傅對柳溪鎮的事不知情,她還真想撲上去親他那絡腮胡子幾口!拿了信,杜仲也不走遠免得節外生枝,找了鏢局一個沒人的角落,顫抖著手打開信封,用口水抹了抹白紙,上麵赫然出現了兩行大字:已問清楚,確有其事。不是我下的蠱。據說這種蠱無解藥,隻有雙方結合一途,若是與其他人結合,都會死。


    杜仲又看了兩遍,不信,再看了兩遍,直到那字黯淡了下去,最後到什麽都沒有了她才放下。但想想不甘心,她又抬起那張紙,對著太陽眯著眼睛仔細看了又看,還是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好吧,這是真的了。


    他媽的這是真的?!她杜仲莫名其妙被人下了蠱,還沒有解藥,隻能跟孫遇成親做那種事才能解?!


    所以,這輩子她就甭想嫁人了,隻能嫁給那個姓孫的?!


    孫遇也別什麽張絮兒李絮兒了,除了她,誰也不能娶?!


    杜仲這一刻隻想仰天長嘯:到底是誰幹的!!


    所以什麽大牛小黃,她誰都不能嫁。


    還能迴鄉下種田種地嗎,除非她這輩子都不嫁人……


    杜仲突然覺得全身乏力。剛剛還想著怎麽躲來躲去,拿了信迴去找黃柏,然後兩人平平安安把家還,但是這一刻,她啥都不想了,小黃也好,孫遇也好,雷火教也好,愛咋咋的吧!


    她不顧鏢師們詫異的眼神,行屍走肉般慢慢往外挪,也不嫌那裙子礙事了,甚至連扇子遮臉都忘了。迷迷糊糊地走了一小段,杜仲突然發覺腰上多了一雙溫熱的大手,然後耳邊還傳來了唿唿的喘氣聲兒,熱氣都唿到她耳朵裏來了!


    杜仲瞬間汗毛倒立,想也不想,一個最簡單的擒拿手加過肩摔,身後的一個閑漢鬼叫一聲摔倒在她麵前的地上。


    “你這小娘皮,怎麽這麽兇狠?!——咦,你不是翠花?啊——你到底是誰?”


    杜仲四下看看,這是一個寂靜的小巷後麵,原來她傷心過度,迷迷糊糊地把個閑漢引到小巷裏麵來了。這會兒她愣過神來,不管怎麽樣,先離開此地是正經。她看了看那個還在叫喚的閑漢,一腳過去,他頓時翻了個白眼沒了聲息。


    敢調戲她黑婆婆杜老二的,他還是全江湖第一個,算他有種。好在她從來不殺人,要不這人得找閻王哭去!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就在這裏躺一天吧!


    杜仲又狠狠地踢了兩腳,突然看著腳下閑漢身上那一條還算幹淨的褲子,有了主意。


    另一頭的孫遇被張辰君纏得快要炸毛了!這個小孩被家裏保護過度,於是過猶不及,對江湖充滿了各種想象和憧憬,一點點小事他也能驚奇半天。不說孫遇,就是他身邊的張三李四們都快受不了這個話嘮了。


    “姐夫,我今天去酒樓的時候還差點進了別人的包廂呢!是個個子高高的姑娘,說是在等一個張公子——”


    孫遇敏感地打斷了他的話,問道:“等等,有多高?”這個還是他今天早上悟出來的,杜仲可以易容可以化妝,但是身高騙不了人。杜仲在女子當中算高的,所以現在一聽到高個子女的他就直覺不對。


    “就是——大概我耳朵這麽高!”張辰君不知道為什麽準姐夫要問這個,但還是很盡力地迴憶並比劃給他看。


    孫遇頓時心跳加快,他上前比了比,杜仲就是這個高度!“你們今天還有沒有人看到這個高度的女子,行為有一些不尋常的?”


    李四突然靈機一動,說到了早上城門的那一夫一妻一妾。


    肯定是她沒錯。一個賣粉的能娶妾?娶了還都帶到集市上來?!這幫沒腦子的!


    “走,趕緊去酒樓!”


    她迴來了!她迴來了就好,總有機會找到她。他一定要當麵問問她,為什麽騙他!


    他吃不香睡不好無心應酬,就是這個問題在折磨他。不弄清楚,這陣子都別想安心。


    到了酒樓,小二見那倆跟天人似的俊公子又迴來了,趕緊上前低頭哈腰地伺候。孫遇拉住他的衣領問道:“那個等張公子的小姐呢?”


    “在樓上啊,還在包廂裏呢,說是吃晚飯前都別打擾她!”


    孫遇知道不妙,放開他趕緊上樓,推開門一看,果然,隻有一個陌生的姑娘穿著一身花團錦簇的呆坐在窗前,是那個唱小曲的。


    “你你你——怎麽在這兒?你不是已經下樓去了嗎?”


    孫遇知道杜仲這是掉包了,於是問清楚這姑娘的身份後,又風一般地出了酒樓。


    張辰君雖然不知道準姐夫在幹什麽,但是饒有興趣地跟著跑來跑去,興奮得臉都紅了。


    孫遇吩咐張三等人去打聽,很快就找到了門口還在等人的馬車夫,然後是一臉懵懂的鏢師包師傅,最後是巷子裏人事不知的閑漢。


    哦,他隻穿了條花短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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