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皇帝是真的厭棄死了如懿了。


    隻是可惜,堂堂皇帝,竟好似隻能做個暗戳戳報複妻主的贅婿,連報複都不能盡情一把。


    有時候,進忠都覺得挺心疼他的——畢竟這情愛之事,確實是人人都要付出,可心甘情願,和心不甘情不願,卻是大大不同。


    他深知自己身份低微,實在沒有那個資格去寬慰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用那比平時還要輕柔溫和許多的聲音說道:


    “皇上千萬不要生氣傷身,奴才定然會安排好一切,不再叫這些事情煩擾皇上。”


    弘曆淡淡嗯了一聲:“你去告知皇後和貴妃,一會兒朕去陪著她們用膳。”


    進忠笑道:“是。”


    他恭恭敬敬地向前方行了一個標準的千兒禮,他緩緩後退,腳步輕緩,一直退到了門外,這才敢轉身背對著大殿。


    見進寶和進守過來,他低聲叮囑了兩句今日皇上的喜好,才往富察皇後處去。


    不一會兒,他便來到了皇後的寢宮門前。通報過後,他快步走進殿內,跪地行禮:“參見皇後娘娘。”


    富察皇後端坐在上方,看了他一會兒,才叫了起。


    待他站定,便問道:“皇上那邊情況如何?可有被那嫻官女子氣壞了身子?”


    進忠趕忙低頭迴答道:“迴皇後娘娘的話,皇上這幾日確實心情確實不佳,不過好在昨日與容嬪娘娘相談甚歡,今兒個瞧著倒是好了許多。”


    富察皇後聽後,眼眸中的神色依舊冷淡,她輕聲說道:“如此甚好,隻要皇上無事便行。畢竟龍體康健關乎我大清國運,你定要盡心盡力侍奉皇上,萬不可讓皇上因瑣事氣壞了身子。”


    進忠連忙應聲道:“是,皇後娘娘所言極是,奴才定會謹遵教誨,好生伺候皇上。”


    富察皇後仿佛不經意間問道:“依你之見,那容嬪究竟是否是個安分之人?”


    這話……進忠溫聲細語:“容嬪娘娘似乎沒什麽世俗的欲望,奴才之前提點過她一兩句,便待奴才有些客氣,想必是個知恩圖報的。”


    富察皇後聞此言語後,心中已然明了——這位容嬪毫無爭寵之心,亦非那等喜好滋事生非之人,且對於婉婉的悉心照料更是心懷感恩之情。


    富察皇後望著進忠,神色平靜溫和:“聖上一直獨寵嫻官女子,而今又對這容嬪心生憐愛。然此二女卻性情迥異,恐怕日後會生出不少間隙。


    嫻官女子懵懂無知、行事乖張,常常肆意妄為;而這容嬪則性格清冷,寡言少語。你身為禦前侍奉之人,理當適時提醒點撥於她們,切不可任由她們行為失度,叫她們鬧起來,有負聖上恩寵,還要氣壞皇上的身子!”


    進忠心裏一驚。是令主兒跟皇後娘娘說了他和她的打算,還是,皇後娘娘自己猜到了?


    他不敢亂說,怕泄露了端倪,仍舊還是那副處變不驚的模樣:“是,奴才一定服侍好皇上,讓皇上不用為瑣事操心。”


    富察皇後嗯了一聲,擺擺手:“你去尋令貴妃吧,叫她差人來說一聲,看看中午想吃點兒什麽。”


    進忠恭恭敬敬地應下皇後娘娘的吩咐後,緩緩退出房門。


    直到踏出那扇象征著威嚴與莊重的大門,他才如釋重負般地輕輕舒了一口氣,身體也隨之微微鬆弛下來。


    每一次來到皇後娘娘這裏,不知為何,一種無形的緊張感總會悄然爬上心頭,讓他不由自主地挺直脊梁、謹小慎微起來。


    這種感覺甚至比麵對聖上時還要強烈幾分,仿佛稍有不慎便會犯下彌天大錯一般。


    但緊張歸緊張,每次從這兒出來,又不免心生歡喜——皇後娘娘待令主兒,確實是額娘待女兒,全無私心。


    他隻盼著這後宮裏頭,能夠真心待令主兒的人越來越多才好。


    他一邊漫無邊際地想著,一邊腳步飛快地往前走。


    直到看見了嬿婉所住的宮門口,這才放慢了腳步,調整唿吸,並飛快整理好儀態。


    等進了門,便站在院子裏耐心地等著傳召。


    很快,春嬋過來領路:“大總管,這邊請。”


    進忠客氣地衝著她笑了笑,直到進了室內,春嬋和瀾翠都在門口看著,王蟾也狀似隨意地在門口附近溜達,他才徹底放鬆下來。


    “皇上還是很喜歡容嬪,並沒有受到嫻官女子的影響。”


    嬿婉對於眼前的局麵似乎早有預料,臉上並未流露出絲毫驚訝之色:“皇上向來自視甚高,如今的如懿對他而言已不再是昔日恩愛有加的結發妻子,而是一個令他心生厭惡、避之不及,但礙於種種原因又無法痛下殺手的存在,他自然不會將如懿的話放在心上。”


    說罷,輕輕笑了笑:“況且,這後宮裏頭的所有女子,但凡是皇上真心疼愛過的,她哪個不抹黑?”


    進忠笑眯眯地仰頭看著她說話時的表情,那雙眉眼看似溫柔如水,實則涼薄冷漠,溫柔,矜貴,卻又冷漠,銳利,無論他看多少次,都永遠覺得看不夠。


    嬿婉被他看得耳朵發燙,瞪了他一眼:“有點兒奴才樣兒!”


    進忠忙討饒:“好令主兒,奴才一會兒就得趕緊迴去複命,您可千萬別跟奴才生氣。”


    嬿婉哪裏舍得跟他生氣,想摸摸他的喉結,又怕今日的香跟皇帝那兒的不同,便隻是指尖微微動了動,拿了一個圓滾滾的橘子給他:


    “本宮可沒有那麽小氣。”


    進忠捧著橘子,仿佛嬿婉給他的不是橘子,而是她的真心似的。


    嬿婉被他笑得心裏癢癢的,隻好說一些正事來冷靜一下:“沒什麽變故吧?”


    進忠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壓低聲音說了富察皇後的叮囑,輕聲問道:“令主兒可是告訴了娘娘什麽?”


    嬿婉搖頭:“咱們謀劃的事有多大逆不道,咱們自己知曉就好。”


    誰家孩子做了壞事,會主動告訴父母的?


    娘娘她這是……


    嬿婉把玩著手指上的藍寶石戒指,輕聲道:“咱們做的這些事情,不必告訴娘娘,娘娘叮囑你做什麽,隻要不是跟計劃違背的,你隻管去做,若是違背,你便來告訴本宮,咱們再商量了來。”


    進忠一雙狐狸眼微微眯起,笑得彎彎的:“是,奴才都聽令主兒的。”


    嬿婉睨了他一眼,若不是怕他染上自己的味道,高低要戳一下他的腦門。


    笑就好好笑,笑成那般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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