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後宮裏最強大的兩個女人望著,嬿婉再也繃不住了。


    她的眼淚說掉就掉,噗通跪地,渾身哆嗦:“太後,娘娘!嬪妾自己能處理好!”


    富察皇後看出她的驚恐,心裏一急:“你這樣子哪裏像是能處理的?”


    太後按住富察皇後的手,衝著她搖了搖頭,神色溫和:


    “令嬪,你要知道,在這宮裏,想要玉石俱焚,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你想要具焚的人,若是皇上的心尖子,就更不可能了。”


    嬿婉身子一顫,跌坐在了地上,越發小臉兒慘白。


    富察皇後隻是瞧著她的表情,都忍不住心疼得眼圈泛紅,再想到這傻孩子竟然起了自絕的心思,又氣又急,匆匆跟太後告罪之後,快步過去將嬿婉抱在懷裏。


    太後怔了怔,看著兩個依偎在一起的年輕女子,仿佛看到了多年前被華妃欺辱的眉姐姐和自己。


    太後看了一眼福珈。


    福珈忙過去,將皇後和嬿婉扶起來:“兩位娘娘可要珍惜自己個兒的身體,若是傷心壞了身子,想想是誰高興,誰難受呢?”


    嬿婉從鼻腔裏溢出一絲哭音:“嬪妾什麽都不怕,就隻怕因為自己,連累了娘娘……”


    富察皇後擦擦她的眼淚,又生氣又心疼:“遇到麻煩就找家裏的大人做主,我教了你多少次,你哪次真的記住了?日後再叫我知道你隨隨便便生出死誌,本宮的長春宮,再不許你去!”


    嬿婉全身上下的驚懼都是在做戲,但聽見這樣的威脅卻是真的怕:“娘娘我再也不敢了!”


    她巴巴地望著皇後:“我喜歡跟娘娘待在一起!”


    富察皇後哭笑不得,轉頭卻見太後有些愣怔地望著自己和嬿婉,忙拿帕子給嬿婉壓了壓眼角,將人拉上前去:“好好跟太後和本宮說清楚,到底怎麽了。”


    嬿婉小臉兒發白:“嫻貴妃和嘉妃娘娘又要收拾嬪妾了!”


    站在一旁的玫嬪都看懵了。


    就,就這麽直接告狀?


    不是提前做好準備?


    也不是密謀反擊?


    而是,直接地……光明正大地…告狀?


    她被嬿婉這樣小孩子告長輩的舉動驚呆了,好半晌才想起來,自己也應該跟著迴稟:“額……對!”


    富察皇後聽見嫻貴妃三個字,就已經開始惱怒了,再聽見還有嘉妃的事,更是氣得頭疼:“她們一天天就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嗎?!”


    太後抽了一口水煙袋:“你倒是不用問,就知道令嬪說的是真的。”


    她慢悠悠看向嬿婉:“你可知道,以下告上,還是誣告,會是個什麽下場?”


    嬿婉巴掌大的小臉兒上還掛著淚痕,人卻已經挺直了背脊:“嬪妾不過是個出身四執庫的卑微之人,手裏所有的錢財都是皇上和娘娘,玫嬪姐姐給的,所以的尊榮,也都是被她們疼愛,才得來的。


    嬪妾沒有家世,又沒有跟皇上青梅竹馬的情分,更沒有那位娘娘親姑母謀算多年,留給她的人脈,如今她們要說嬪妾逼良為娼,色供皇上,嬪妾,百口莫辯。”


    她的百口莫辯,跟如懿的百口莫辯,完全是兩種境遇。


    她是明白以嘉妃和如懿的人脈,隻要將證據鏈做紮實,隻為了收拾她這樣一個沒背景的嬪,她一定死定了,辯解根本無用。


    至於如懿……


    不說也罷。


    太後看向滿臉心疼和憤怒的皇後:“你還隻是擔心令嬪?這令嬪與你同進同出,若她當真被坐實了逼良為娼,色供皇帝的罪名,你且好好想想,眾人心裏相信的真正主謀,到底是誰?”


    這就是一條陰毒的陽謀——隻要嬿婉的罪名坐實,那麽,對嬿婉疼愛有加、又家世煊赫的富察琅嬅,就絕對脫不了幹係。


    自古以來,但凡是沾染了桃色的流言蜚語,就沒有一個能真正解釋清楚的,總有人自以為是,隻相信自己想相信的真相。


    這就是所謂,黃泥落褲,說不清了。


    富察皇後氣笑道:“是臣妾最近吃齋念佛,才叫有些人養肥了膽子。”


    她站起來,行禮:“此事不用皇額娘出手,兒臣自會處理好。”


    太後卻攔住了她:“此事你若來處理,一個處理不當,在皇帝那兒便是故態複萌。去吧,帶著這丫頭迴去好好教教,哀家會叫皇帝過來,你們三個出了這個門,就全然忘記這件事。”


    富察皇後微微一愣,嬿婉已經哽咽著跪下謝恩:“謝太後疼惜娘娘和嬪妾!您給了嬪妾一條活路,嬪妾一定一輩子感激您!”


    太後笑了一聲:“別是又要變成個大青牛吧?到時候你是要馱皇帝,還是馱哀家呢?”


    嬿婉睜大了眼睛,臉頰迅速漲紅。


    太後擺擺手,讓福珈把她們都送走了。


    至於玫嬪,明麵上是被送走,實際上卻拐了個彎兒又迴來,跪在太後麵前,垂著頭不敢起身。


    太後冷淡問道:“哀家倒是不知道,你跟魏嬿婉和皇後走到了一路。”


    玫嬪後背冷汗直冒:“太後娘娘,嬪妾……隻是太寂寞了……皇上如今不見嬪妾,嬪妾就隻有永琪和嬿婉了……”


    太後冷淡道:“哦?所以你陪著她來算計哀家?”


    玫嬪以頭搶地:“嬪妾沒有!嘉妃早就想謀害皇後娘娘,嬪妾與她虛與委蛇許久了,今日驟然知道她們的詳細計劃,太著急,又怕被她們看出來,這才來您這兒跟嬿婉……跟令嬪說一聲。”


    太後不說話,玫嬪連頭都不敢抬,這沉默壓得她渾身都在冒冷汗,隻得繼續吐露心中所想:


    “嬪妾每次找人替孩兒報仇,都是嘉妃在耳朵邊嘀咕,先是嫻貴妃,再是先高貴妃,後來又是阿箬,如今她又說是皇後娘娘……”


    她緩緩抬起頭,眼中掉著眼淚,嘴角卻掛著笑容:“可嬪妾仔細想了,若當真有人嫉妒貴子,要害貴子,怎麽我們一個個兒的都沒了孩子,倒是嘉妃自己生下了貴子呢?”


    太後神色淡淡:“她不過是個外族進貢的女子,不過一貢品耳,這輩子都不可能當皇後,她那些兒子,非我正統大清血脈,更不可能繼承正統,生了也沒用。”


    玫嬪卻不這樣覺得:“可嬪妾看她,連皇後娘娘都是看不起的,她對嫻貴妃,眼底也藏著高高在上,這樣的一個女子,恐怕從不覺得自己是貢品,而是一門心思盯著後位,甚至是……太後之位!”


    太後眼神猛地銳利:“你,可敢確定?”


    玫嬪直勾勾迴看著太後:“嬪妾敢確定!金氏貢品!就是想當咱們大清的皇太後!”


    太後卻沒有被她帶著情緒走,而是問道:“既然你不是為了令嬪,那哀家就用令嬪做餌,哀家一定釣出那金氏的命,為你的孩兒報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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