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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作為正常的巡迴行程,禦史到了血浸城。王浸設宴招待他。巡迴禦史一開始心虛推辭。王浸派人道:“禦史大人不給麵子啊?”巡迴禦史在王浸的地盤上,不敢讓王浸覺得他不給麵子,隻好去了,還提個盒子,作為禮物。


    門口的小吏一派客氣,堅決不收,說是王浸有過命令了,絕不能貪腐、絕不能收什麽上門禮。


    “隻是見麵禮而已……”巡迴禦史擦汗。他也沒打算給王浸行賄啊!真的就是很普通的上門禮物。要太貴的他也送不起啊!


    “瞧!禦史兄你看你!”王浸親自迎出來了,笑眯眯把巡迴禦史迎進去,“作客就作客,送什麽禮呢?人來了就好!請坐。請上坐!”


    禦史定睛一看那座位,傻了。


    王浸還一迭聲兒的催他上坐。


    禦史腿一軟,直接就坐地上了!


    “想是禦史兄體格健壯,不需要椅褥?”王浸很好心的問。


    那什麽椅褥……那是什麽椅褥?禦史摔啊!


    如果他還有力氣摔的話……


    那座位上鋪的,是人皮啊!


    真的人皮啊!


    五官都有的啊!頭發還拖在椅背後頭的啊!跟流蘇一樣搖搖曳曳的啊!


    “哦,本城愛惜物力,一切從儉。椅褥新置辦的話,也太費了。依我想,還是就地取材、廢物利用的好。禦史兄說呢?剛經曆一場大戰,總要與民休養生息的嘛!”


    是哦!白慘慘的人皮攤在那兒,“與民休息”四個字,還真是該死的有說服力哦!禦史也不敢問這是誰的皮,總之打死也不敢坐上去。【ㄨ】王浸再四攜他上座,他還是告個罪,揀個小杌子坐了得了。


    “禦史兄,那是腳杌啊。”王浸道。


    就是擱腳的。


    “我……下官我……”禦史顫聲道。


    “不,您是上差。”王浸恭聲道。


    上差個鬼!禦史覺得自己皮都開始發麻了。“我、我天生喜歡坐腳杌。城王千萬別客氣。”他終於憋出一句話來。


    “如此,”王浸道。“本座也不勉強了。禦史兄請便。”


    就上菜上酒。


    酒菜倒也一般。


    上了幾盤菜,那幾盤菜都是沿著桌子一圈放的。禦史估計當中是要留給大菜的。


    果然一個大盤子上來了。盤子上罩著個大瓷蓋子。看來是熱菜,要保溫的。


    侍者把瓷蓋子一揭,禦史又是腿一軟。從腳杌直接滑到地上了。


    這盤子裏,熱騰騰,鮮辣辣,是個人頭。


    烹飪方式是用蒸的,最大程度的保證了本來麵目的完好呈現。


    王浸伸出筷子。夾那兩隻眼睛吃了,還跟禦史評論說:“其他禽獸的眼睛不好吃,但人的眼睛特別的不錯。”


    禦史想閉上眼睛,總怕眼皮一動,平空就會飛來一雙筷子把眼睛給夾走了。其實人家真要夾他,他不管動不動眼睛都要被夾的。人家現在也不過是嚇唬他,根本懶得動他呢!但他就是不敢動眼皮子。


    不關眼皮,全身各個地方都不敢動,就是膀胱好歹還勉強管住了,沒有大小便失禁。


    兵吏們沒閑著。來往捉人押到席前。王浸竟是吃著飯也沒有暫停公務。以前大賢也有吃飯時繼續接待客人的事。就是吃飯時人家來訪,大賢沒有因為吃飯就要人家等著,而是趕緊把嘴裏的食物吐出來,擦擦嘴先去接待。而王浸接待的是犯人,就不用把嘴裏食物吐出來那麽恭敬了。反正也不用說太多話,就那麽一個字:“斬!”


    兵吏也沒有把人拖出去那麽麻煩,就直接在庭前斬了,血流盈階。


    庭前梨花為之失色。


    禦史想說句話輕鬆一下氣氛,比如勸一下王浸:“城王吃飯時可以歇一歇的嘛!”但就硬是說不出來。


    他的嘴唇好像都被血腥味粘在了一起。


    王浸徐徐對禦史道:“這些人,跟禽獸有什麽差別呢?殺他們。就跟殺豺狼虎豹一樣。兄台可以迴去迴複郡王,說王浸在此替他肅清新疆域了。”


    禦史覺得耳畔嗡嗡的響,要反應一會兒才能反應過來:哦是跟我說話了?哦我要迴話?


    他打個激靈:血浸王在跟我說話!血浸王在等我迴話!不迴話怎麽辦?不迴話要糟糕的!


    像是有人打個響指,把他的嘴唇打開了。禦史忙不迭的迴複道:“王、城王是神人!是聖人!是天聖哪!”


    王浸皺眉:“什麽?”


    禦史是馬屁拍得太多了。此時此境,他也隻有硬著頭皮接著拍下去:“王的境界在我眼裏就像天一樣啊!”


    王浸牽了牽嘴角,沒有追究。


    禦史連滾帶爬迴去了。當天,他就想向王浸請求提早離境,但竟沒有敢開口。他硬是呆夠了日子才離開。王浸也給他送了離別禮,非常客氣。禦史把那禮盒高舉過頭。恭恭敬敬奉著,才登程離開。


    不知走出多遠,車一顛、他手一鬆,那禮盒落到了地上。盒子本平常,盒蓋也沒有蓋緊,裏麵東西掉出來,很普通的,不過是幾個本地水果。禦史腦殼轟然一聲:完蛋了完蛋了!把禮物掉地上,失禮了!太失禮了!壞了!王浸要來扒他的皮抽他的筋了!


    他連滾帶爬的撲到地上,要把水果攬起來,不小心又壓壞了一個。他哭了:死了,死定了!


    “老爺……”車夫道,“咱們出境了。”


    哦……早就出血浸城境了……


    禦史這才能一節一節的、把自己從地上撐起來。水果還落在地上,他看也不敢看,深吸一口氣,一寸一寸挪迴車上,縮在車廂裏,喃喃道:“……走吧。”


    他就這麽迴了皰郡京,到最後也沒有敢彈劾王浸。他總覺得那血腥還繚繞在他的鼻端前。


    王浸在封地的倒行逆施,就到了這種地步。他去捉拿“反逆”,甚至會超出他自己的城境範圍,其他城王也不敢跟他追究,但難免有怨聲載道。


    禦史不敢彈劾,但其他埋怨聲也難免有到達皰郡王耳朵的。可皰郡王也不追究。


    皰郡王對王浸的寵信,也就到了這個地步。


    “可是為什麽會這麽寵信的呢?”曼殊很詫異。世上沒有無緣無幫的寵、沒有無緣無故的信。難道兩個人有基情?


    “聽說王浸從一開始就服侍皰郡王了。”長老們道。


    一開始,王浸隻是貼身服侍皰郡王的小廝。皰郡王的生活,由他照料。那時皰郡王還沒有很發達呢!也沒太多需要防著下屬的地方。王浸是他的左膀右臂。後來,皰郡王升了郡王了,對手下需要好好控製了,就把王浸放在詢司。王浸仍然是他的左膀右臂。


    再後來,皰郡王吞並鯉郡。這是他升郡之後最大的戰爭,也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戰爭。這戰爭蓄謀以久,王浸從始至終與聞。從古浪縣令一案,就開始未雨綢繆;之後蜮毒等陷阱,王浸挖坑挑土;戰火燃起,王浸親自衝鋒;鯉郡被吞,王浸辣手殺戮,也是符合皰郡王利益的。


    皰郡王不能做、不便做、不肯做的,王浸都做了,沒有一件事不是為了皰郡王,試問皰郡王怎麽能不信他呢?


    “……總會有破綻的。”曼殊道。


    狡兔死,走狗烹。弄臣隻有這一天,隻爭來早與來遲。


    曼殊想起她以前讀的一個故事。那故事裏的主角,也是個權臣,權力大到什麽地步?皇上遇險了,都要他去救。


    那時是一個城池出了瘟疫,皇上為了表現一下仁慈,親自去撫恤,結果瘟疫鬧得兇了,根本壓不住,皇上也怕了,就叫他去救救場。


    他召來他臭名昭著的鐵血營,到了那裏。


    那時烏雲猛然被刺破,耀眼的陽光從天邊的那個缺口破空而下,潑玉流金。


    陽光下那個山頭的地平線上,一排黑壓壓的人馬奔馳來,蹄如雷、馬如龍。


    來的人,都不像人。


    他們的臉都罩在麵具裏,鋼鐵打就,粗糙駭人。主角權臣也帶著麵具,更精致,也更猙獰。


    他們晝夜奔行。


    星光月光陽光霞光,一直往前奔行。


    同行的還有一些普通士兵。他們開始叫苦,但不敢停下來。


    主角權臣的鐵血營奔在他們的後麵,踏踏的馬蹄,一刻不停。


    如果有一個士兵停下來,並且掉了隊,鐵血騎士會毫不猶豫的從他們身上踏過去,讓鮮血和肚腸浸潤他們的馬蹄。


    並且據說,鐵血戰士不會浪費任何食物。


    人肉也是一種食物。


    食物們跟著主角權臣跑得很快。


    他們及時到到了皇上駐紮的地方,有很多披朱著紫的人在這裏竄來竄去。遠遠近近,無數炊煙。


    一個紫袍玉帶的老頭一把抓住主角權臣的馬韁:“葉將軍,哎呀葉大人!你總算來了。此刻煎藥都擋不住了,皇上愛民心切,向天發過誓願不輕退一步,葉將軍您可有辦法——”


    “我怎麽會沒有辦法。”他冷冷笑道。


    於是他掀起的喧嘩擊碎了夜色。


    城鎮鬧翻了,像一窩捅翻了的螞蟻,鐵血營發出那樣的快活喊叫狂奔,像群急著出發剝人頭皮的野獸。披朱著紫的官員在叫:“啊皇上!葉將軍你不可以劫駕,你不可以擊昏皇上,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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