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殊在受了n次傷之後,衝著蘇穋咆哮:“怎麽可能把這些戰士都打倒啊!”


    銘瑭也跟曼殊一個意思。要知道他不但要自己作戰,還每每君子風範的護著曼殊,受的傷比曼殊更多,水係迴血都快迴不過來了,必須的向蘇穋提意見,就是風格還是一貫的委婉:“若要全殲這支軍隊,或許並不現實?”


    曼殊很想幫他把“若要”“或許”這些柔和的禮貌用語都劃掉,最後的問號也劃掉,甩上一串感歎號。


    她很想看看這個人如果血槽隻剩下一絲紅了,會不會還是保持君子風度的去死?還是會跟她一樣咆哮?


    其實蘇穋自己也很想咆哮。


    他想打這些士兵嗎?這不也是沒辦法嘛!莫名其妙被拉到這種惡夢中來,除了殺開一條血路,還怎麽能出去啊!要是能騰得出手來,他很不介意抓住曼殊的雙肩瘋狂搖撼,用雷霆般的怒吼把她耳朵震聾:“bb!”(你行你上啊!不行甭bb!)


    銘瑭深思熟慮道:“其實世間萬物……”


    褐甲戰士唰唰的一個刀陣,把他跟曼殊都搞掉一半血。


    銘瑭不假思索先給曼殊補血,繼續輕言細語:“……萬物都是一體兩麵的。”


    誇誇的一個地穿刺,又給蘇穋搞掉一大段血。銘瑭受波及,生命垂危。


    他已經隻能坐在地上了,仍然不假思索先給蘇穋迴血,嘴裏還在說話,一如既往的風和雨細:“我們換一個想法的話……”


    曼殊實在看不下去了,從隨身背包裏拿一團秭歸焰丟給銘瑭補血。一分神,沒有躲開旁邊“欻啦”飛來的一個小火球。這小玩藝給她造成十個百分點的傷害。


    銘瑭迴眸向她致謝:“多謝姑娘。”


    有啥好謝的?反正遲早大家都要死的吧!曼殊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銘瑭繼續他的新思路道:“……也許可以從另一個方麵找出突破口。”


    “就說有啥點子吧!”曼殊喝斷他。


    “把村民全殺完。”銘瑭道。


    “……”蘇穋的表情暫時空白。


    “……”曼殊的表情也暫時空白。


    然後他們的表情同時變成了這樣的:“!!”


    殺村民的話叫什麽正派人士啊?喂!


    可是,這隻是個夢,不對嗎?


    要想把惡夢結束的話,把敵人全殺掉固然一個辦法,但既然辦不到,幫著敵人把看起來很可憐的村民們全收拾掉的話,本次事件算不算也結束了呢?


    確實值得一試。


    卻隻看他們是不是下得了手。


    蘇穋弓箭一揮,迅速掉轉箭頭,轉而指向村民。


    “喂!”曼殊瞠目。


    蘇穋咬牙:“對我來說,要殺士兵才更困難!”說完這句,也不再多解釋,弓弦一拉,箭已飛出。


    銘瑭也揚起雙劍。


    “你不是君子嗎?”曼殊提醒他。


    “君子那麽高的標準,在下何嚐夠得上呢?”銘瑭一邊謙遜的迴答,一邊幫她把她背後衝上來打算揍她的村民給幹掉了。


    哦對,現在村民們已經把他們也當作敵人了。當中一點兒過渡也沒有。曼殊忽然發現自己已經成了褐甲士兵這邊的,要麵對村民們戰鬥了。


    說到底,她也不知道這場爭鬥的來龍去脈。也許村民們全都罪大惡極,官方士兵本來就有理由把他們全處死呢?這樣想的話,良心也是過得去的。


    可她仍然不想轉過頭來就開殺村民。


    說她太固執也好,她就是這麽不容易轉過彎。


    她很快在自己的良心和隊伍的任務中找到了一個平衡點。


    蘇穋發現她隻找那些受傷快死了的村民下手,給那些村民一擊斃命。


    “盡揀軟杮子捏,太狡猾了!”蘇穋心裏閃過這樣的怨念。


    然而她是女性,並且又沒有軍銜。蘇穋忍下一口氣,不跟她計較。


    村民雖然也做了努力的抵抗,終於被屠戮殆盡。如銘瑭所料,夢境漸漸的消散。


    褐甲士兵們表情遲滯,身形也漸漸模糊了。村民們的屍體則化為浮灰,消失在空氣中,留下喃喃的聲音:“謝謝。”


    為什麽還要道謝呢?曼殊追問還沒有完全消失的褐甲士兵們:“你們為什麽要殺他們?”


    “頑固的渣滓啊……”士兵們道。


    “掃雲又是什麽?”


    “落後的封閉啊……”士兵們最後幾個字含糊不可辨。他們也全都不見了。


    曼殊他們,又迴到了入睡時的地方。霧幾乎全都散了,能看見天上的雲朵,團團簇簇,那麽厚,仍然遮盡了天日,就像惡夢中的一樣。


    銘瑭向曼殊致敬:“姑娘有大慈悲。”


    “她?”蘇穋的表情很不以為然。


    銘瑭則很堅持:“姑娘在那樣危急時刻,仍然不願殺傷平民,隻尋那傷重必死、而仍在掙紮受苦的未死者,給他們一個痛快,結束他們的痛苦。這是大慈悲心腸。”


    曼殊抓抓頭。雖然受了表揚,好像也沒什麽值得高興的。


    蘇穋仍然不讚同銘瑭。他覺得曼殊的舉動隻能說是虛偽,哪算什麽大慈悲。但他沒有嗆聲,隻是背轉身去。


    “你怎麽了?”曼殊覺得蘇穋有點奇怪。


    蘇穋定了定神,下了決心:“你們可以殺我了。”


    “什麽?!”


    “我已入魔。”蘇穋好不容易才說出口。他舉起手,淡藍的靈力流向曼殊和銘瑭。曼殊感受到了:水之滋潤。


    身為地靈民的蘇穋,竟然掌握了水靈術。跨靈修行,是妖魔才能辦到的,是違反自然的。


    蘇穋在戰鬥的危急關頭,自己也不知怎麽的,就突破靈質的關隘,掌握了水靈的術法。


    “難怪我們還能撐下來。”曼殊恍然大悟。原來有他幫忙迴血啊!當時打得太緊張了,她都沒有發現。“我們可不可以把這事當作喜事來慶祝?”她提議。


    蘇穋豁然迴身,真想抽她!


    “慎言兄,”銘瑭按住他的肩,順便也攔住了他的手,“妖魔沒有人類的理智、沒有心、沒有情感。而你並沒有失去這些,對不對?所以你並沒有入魔罷?”


    蘇穋苦笑:“是啊,我竟然還記得不能打女人。”


    “你殺都殺過女人了。”曼殊很不領他的情,撇撇嘴。


    “那些都是職責所在、任務所需。”蘇穋怒氣又上來了,振振有辭。


    曼殊深吸一口氣,這次倒沒有跟他對口,而是直接邁步走開。


    “曼姑娘?”銘瑭喚她。


    曼殊道:“這位蘇準將要自殺也好,要你殺他也好,我不管了。我不願意跟他繼續再一起走,就是這樣。”說這話時,沒有迴頭。


    她喜歡一個人,就全力付出;厭惡一個人,就轉頭邁步走開。不後悔,不嚕嗦,也不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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