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肚子為什麽會突然疼起來的?是食物中毒?腸痙攣?闌尾炎?


    曼殊飛快的把這幾種可能性在腦海裏過一遍。


    她跟蘇穋都肚子痛,不可能兩個人都忽然發作闌尾炎吧?那麽應該是都吃了軟香酥,食物中毒?


    但是銘瑭同樣吃了個軟香酥,卻沒有鬧肚子。


    “銘瑭兄吃得少,就沒事?”蘇穋猜測。


    “也許因為我吃了別的。”銘瑭難得出現不好意思的神色。


    他不好意思起來,是很動人的,就像無情的月光有了情。


    “……那你吃了什麽?”一陣絞痛過去,曼殊才能說得出話。


    “就是那個果子。”銘瑭指著迷霧中女孩吃過的紫紅果子。


    剛才他也曾把果子放進嘴裏,但是經蘇穋的提醒,又吐出來了。


    難道那果子不但沒毒,反而是解毒的藥?


    說起解毒藥……“其實我有帶藥。”曼殊下定決心,坦白道。


    從蘇薑倒塌的妖窟裏,她拿了個隨身背包,還裝了很多藥。


    可惜曼殊不懂藥性。晨風又處在莫名的昏迷狀態中,幫不了她。她隻好把那些藥一個個的拿出來給銘瑭和蘇穋辨認:裏麵會不會有解毒的?


    她一個個的往外拿。銘瑭和蘇穋的神情就一點點的奇怪。蘇穋震驚得都忘了肚子疼了。銘瑭則是一點點把眼睛睜大,睜得無可再睜了,把臉一抹,苦笑:“姑娘到底是什麽來曆呢?”


    “……說來話長。咱們能活著出去再說吧。”曼殊鬱悶道。


    銘瑭就不追問了,將這些藥材匆匆鑒定,一邊順便跟曼殊說:哪些滋補、哪些解毒、哪些本身是毒藥。


    曼殊當時聽見還有毒藥,嚇了一跳:當初蘇薑拿藥叫她吃時,可沒說什麽毒不毒的,就是一骨腦兒都給她的!現在曼殊也記不清來自己都吃過哪些了,但其中估計就有毒藥。怎麽她吃了就沒事呢?


    這且都不論了。總之銘瑭從那些靈藥中果然找到一款解毒藥,據說是很靈驗的。曼殊和蘇穋服下去,情況卻更惡化了。


    “要死啊要死啊!”曼殊已經不顧形象了,痛唿出聲。


    蘇穋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臉色發白,硬撐著不肯喊叫,隻從喉嚨裏逸出破碎的**,人幾乎要昏過去了。


    銘瑭一咬牙,就起身去摘了一把紫紅果,幫曼殊往嘴裏塞:“兩位恕在下自作主張。此時不如一試!”


    曼殊是痛得說不出囫圇話了,否則真想告訴他:廢話少說!多幫我塞些進來!能解毒最好!不然的話我被這些紅果直接毒死,也比這麽挨痛的強啊!


    銘瑭給她塞了兩顆,又去照顧蘇穋。蘇穋為了忍痛,牙關咬得太緊,都僵了,一時都鬆不開。銘瑭替他揉捏。


    曼殊看這柔朦天光中,銘瑭手指修長,睫毛也長,那麽沉默的垂著,把心事掩得紋絲不透;蘇穋臉色剛毅得如鋼鐵澆鑄,就差沒鑿上個“禁欲係硬漢”的標簽,下巴給銘瑭削玉般的指尖捏著,輕輕的揉,喉嚨裏還逸出**。此情此景,不怪曼殊將之歸為兒童不宜。


    能有餘力關心畫麵的分級,可見身體已經無礙。


    那紫紅果子真有奇效,服食兩顆,已經叫人好轉許多。


    銘瑭終於揉開了蘇穋的牙關,給他也塞進兩顆。曼殊已經能坐起來,自己吃果子了。


    蘇穋得救之後,心有餘悸,舉著那紫紅果子,問道:“這到底是什麽?難道是人所未知的超級靈藥?”


    銘瑭立起身,極目遠眺,道:“未必是靈藥?”


    “那是什麽?”曼殊吃飽喝足,肚皮舒服,樂得閑磕牙。


    銘瑭道:“或許這裏自成一個世界。我們如果不吃喝這裏的東西,就被這裏所排斥。這果子未必是藥,隻不過幫助我們融入這裏而已。”


    蘇穋猛想起一事,心神震駭:“我們融入這裏?那也成了妖魔?”


    銘瑭道:“不排除這可能。”說完,就舉步。


    “你看到什麽了?”曼殊往他前方看來看去,沒見到什麽特別的。


    霧確實是淡了很多,視野之內能見到更多的樹、花、果,也就僅此而已。數百步開外,這些花果也都重新隱沒於白霧中了。


    “沒看到什麽,那也走著看看罷。”銘瑭道,“我吃果子比你們早。”


    是啊。所以呢?


    他沒說完,身體又一歪。


    這個世界對他們來說,好像是劃成了很多棋盤格。每一格的重力和方向都不一樣。從一格跨到另一格,很容易摔跤。


    曼殊向前去扶他,同時伸手,叫蘇穋跟上。


    銘瑭自己站穩了身子,繼續剛才那句話:“要變妖,我應該比你們早。那時候你們不用客氣,請盡管殺了我,然後自盡罷。”


    蘇穋想:那還不如現在就自盡。


    想是這樣想,實在下不了手。千古艱難唯一死!他廢然長歎。


    曼殊連忙道:“現在情況還不清楚呢。萬一我們就自盡了,給幕後的人看了笑話怎麽辦?”


    蘇穋一聽這話也有道理,就更不想自盡了。


    霧深處傳來一聲幽幽歎息,叫人寒毛豎立。三人膽都大,偏向虎山行,就朝那邊走去,走了良久,卻始終一無所見。


    算算時間,天色該晚了。這裏卻始終迷迷蒙蒙的,既非白晝,又非黑夜。


    蘇穋雙眉緊鎖,道:“怎麽像是意畛?”


    曼殊豎起耳朵聽他見解。他忽也轉過頭來看住曼殊:“我不知道你的身世——”


    “其實也沒什麽,就有些事,說出來不好意思。”曼殊心虛道。


    “——總之你有隨身背包,裝了這麽多好藥材,想必也是有身份的人家。”蘇穋道,“也聽說過意畛吧?”


    曼殊隻好含含糊糊應著。


    “可意畛應該在天界,不是嗎?”蘇穋又扭頭向銘瑭求證。


    銘瑭心事重重。


    蘇穋與曼殊都已經佩服他的觀察力,看他沉思,頓時也緊張起來,都等著他發言。


    銘瑭終於吐出他的疑惑:“晚上我們睡哪裏呢?”


    “……”蘇穋一臉倒塌的表情!


    對這個人來說,其實吃飯和睡覺才是最重要的吧!曼殊不由得產生這樣的念頭:什麽妖魔還是靈修,他其實都不在乎。是不是?!


    總之還是蘇穋發揮了超強野外求生能力,利用樹枝樹葉,給大家布置了一個窩,可以睡覺。約好了輪流站崗。要是有任何情況,站崗的叫一聲,大家一起應敵。


    說是應敵,曼殊不得不慚愧一把:“到現在我都不會靈術。”


    “還是因為沒有靈號的關係吧?”蘇穋提出意見。


    曼殊洗耳恭聽,為何靈號這樣重要?原來它相當於修靈者與靈力所建立的契約上的畫押,與禱告一樣,是與浩大靈力建立聯係的重要儀式。這靈號往往是由師長所賜。師長作為修靈道上的先行者,與靈力建立的關係更深厚,以此為基礎和擔保,以賜號的形式,讓弟子借力,修靈可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蘇薑棄靈入妖之後,還保存靈號,就等於是背叛契約之後,還把契約帶在身上,難免受反噬之力,身心俱傷。


    這樣說來的話……曼殊又不想要靈號了。


    誰知道她以後往哪方麵發展?萬一以後也像蘇薑一樣身受其害怎麽辦?還是算了!


    “歸蘿如何?”銘瑭忽道。


    “願聞深意。”蘇穋很湊趣。


    “姑娘名殊,雖殊途亦可同歸。此歸字來由也。曼者,延也,柔也。古詩有雲:延蘿結幽居。綠蘿既柔曼,幽居亦正可憩歸人。如此,各取一字,合為歸蘿,似乎正合曼姑娘所用。不知姑娘意下如何?”銘瑭道。


    曼殊眨巴眼睛,不明覺厲。蘇穋在旁邊擊掌叫好:“如此,曼姑娘可拜銘瑭兄為師矣!”銘瑭則謙道:“哪裏就有師徒之分呢?不過師急從權,有個號,或者可以幫助曼姑娘進益,亦未可知。曼姑娘日後更拜名師,那時再改號也不遲。”


    對哦,靈號還可以改。


    而且還可以舍棄呢!


    真的有一天,它害到了曼殊,曼殊再拋棄也不遲,總不至於像蘇薑似的懷著一腔恨意、損人不利己就是了。


    她歡喜道:“好!”蘇穋就向她行修靈者之禮,銘瑭教她如何還禮。禮儀學起來還簡單,靈術畢竟也沒著落,隻有先睡覺罷也。


    她沒有睡多久,被畢剝火聲、人的哭號聲驚醒,猛睜眼,忽發現自己睡在一個小村落裏,旁邊村人在哭喊奔逃,房子在燃燒。有深褐色鎧甲的士兵奔馳殺戮,不論男女老少,趕上了就是一刀——


    這是屠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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