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殊好奇的碰碰受傷漢子的武器。


    是兩把短短的小刀一樣的東西,頭上有點彎,又像斧頭,閃著金光。曼殊以前從來沒見過這種武器。


    “這叫雙手劍。”聲音響起來,不像以前那麽嘶啞了,竟有種磁性。


    曼殊嚇一跳,把手縮迴去。


    她沒有想到他已經醒了。


    醒了也不動彈,就在晨曦裏,靜靜的張著眼睛,看著她蹲在床邊好奇的伸出手指,碰他的武器。他的眼眸是天青色的,很深的那種,如一場將至未至的煙雨。


    曼殊臉有點燙,一言不發的扭轉身,去做早飯。


    小屋裏隻有鍋碗瓢盆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她道:“——喂!”


    “說了我叫晨風。”他忍不住抗議。


    跟晨星來自同一個古老世家。是啊曼殊記得,他是風。


    “今天有醃筍雞絲吃。”曼殊告知他。


    “嗯。”晨風道,“你昨天說過了。”


    昨天晚上她拎一個草編的小包迴來,跟他說:“還沒睡?——有醃筍雞絲哎!明天下粥吃。”把小包舉起來給他看,帶一點驚奇、一點開心、還有一點莫名的不好意思。


    他當時就覺得她這個樣子很好看,像個孩子,隨後又在心裏糾正自己:“想什麽呢!什麽‘像’?人家本來就是個孩子吧!”


    他搭訕著問:“哪來的?”


    說到這個,曼殊就驚奇:“別人送的!”而且還是小月。巴巴的約她出去,說了些有的沒有的,然後就塞給她這包吃的,還特意強調:“我親手做的哦!”順帶個媚眼。


    曼殊以為小月又要提什麽條件了,沉住氣等著。然而並沒有。這令曼殊很詫異,舉起小包又看了一眼,想著:“難道她真的喜歡上了‘我’?”居然感到莫名的驕傲和害臊。


    粥熬好了。小月的醃筍雞絲搭在一起,很香。小月的手藝居然很不錯。曼殊以為她那雙手隻會捏眉刀、調桂花油,誰知道也能攥廚刀調豬油!


    晨風一邊舉箸,一邊道:“你要練劍,我可以教你的。”


    曼殊心動:“真的?”說著臉微微一紅,“不怪我偷碰你的劍?”


    晨風笑起來:“要不是我讓你碰,你連見都見不到的。”他那時候早已醒了,看她像隻好奇的小兔子,對他的寶貝兵刃那麽感興趣,他覺得很有趣,怕驚了兔子,一動不動。小兔子還以為冒犯了他!他笑容就漾了出來。


    曼殊一愣:“你——”臉一下子更紅了,這次可不是因為害羞,“你——!”想說“你特麽的戲弄我啊!”但這種無謂的質問,說出口都像是示弱。她終於還是頓住,氣鼓鼓的扭過頭。


    怎麽說氣就氣上了呢?晨風不解,討好的把小劍遞到她麵前:“你喜歡,直接跟我說就行了嘛。瞧!這是福軍神親自給我刻的字。”語氣中深深的崇拜,又帶著悵惘。


    曼殊不喜歡他提到“福軍神”時就帶上的這種腔調。不知為什麽就是不喜歡。她低頭看劍。雙手劍上是有字,每柄劍上兩個,合成四字,大約是一句雋語,可惜曼殊也不認識。這世界的字形有點怪異,沒有人教曼殊認。曼殊在這裏等於是個文盲。


    然而這世界的發音,曼殊卻可以掌握。大概是她繼承了豬嘎子原來的常識吧!原來的豬嘎子,就是火靈根廢柴、文盲、聽說能力可供日常交流。曼殊全盤複製。


    晨風哪壺不開提哪壺,指著劍上的字問她:“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曼殊白他一眼。


    晨風念給她聽道:“毋忘在莒。”


    念了等於白念。


    晨風隻好解釋得淺顯一點:“不要忘記曾經的艱苦歲月。就是……勉勵我們戰士要好好努力。”


    當中其實另有乾坤,但他略過了。


    曼殊看了看他:“你們戰士。”


    畢竟還是說漏嘴了!晨風苦笑,低頭吃菜。


    他臉色忽然一僵。


    下一秒鍾,曼殊知道的就是,這個人忽然發了瘋了,跳起來在空中打個轉,“哇”一口吐到外麵。


    食物中毒了,他這是?


    曼殊正想著,他已經衝迴來,兩掌搭在曼殊背後。


    曼殊瞬間像是被扛上手術台動了個手術,有刀子在她腸胃裏刮。她一難受,一張嘴,“哇”的也吐了。


    有個盆子很貼心、很適時的伸到她麵前,替她接了,放到一邊。曼殊正要問,晨風已經一陣風的朝外麵刮去。


    他卻沒有真正出去。


    手按在門上,他定了定,向曼殊迴過頭。


    曼殊抹了嘴,把盆子和布都擱窗外頭。那兒有引來的流水。她自己實在不想洗了,就讓流水衝。晨風迴頭看她,她也望著晨風,道:“你最好有個解釋。”


    語調冷靜得讓晨風有點發毛。“那個……”他撓撓頭,道,“是我多疑了。”


    曼殊挑挑眉毛。


    晨風躲開她的目光:“你今天本來打算幹什麽?”


    曼殊看了看屋頂。


    小屋並不是那麽結實,她準備修一修屋頂了。


    屋梁是當年豬嘎子自己打的,挺結實。屋頂苫的泥瓦和草衣,那就需要修補了。


    泥瓦是火靈州的村民們自己燒的。就地下挖些泥巴,整成片片,自己吐個火把它們烤一烤,就燒成了。泥巴質量不是太好,久了容易裂,雨水淋刷久了,也會把它衝爛。


    所以這裏的屋子,在泥瓦上,都會加鋪一層聯爝草衣。


    聯爝草作為火靈州小村莊的特產,外頭對此需求量很大,其中原因之一是它能納火、辟水。


    拿它織一層草衣,遮在泥瓦上頭。太陽火辣辣照下來時,聯爝草就把熱力幫忙吸引了,屋子裏不會太熱。下雨時,聯爝草即使已經被割斷了編成片了,也會扭著腰肢,像魔都愛撒嬌的女人,嘟著嘴道“伐開心,伐開心!”雨點都躲著它們走,從邊上流過去,就濺不到下頭的泥瓦了。


    可惜時候久了,聯爝草衣也會破敗磨損的,最好換一換。


    今兒個,曼殊就打算辦這件事。


    “那你就去吧。”晨風道。


    曼殊眯了眯眼睛,眼神相當有威懾力,要問晨風要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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