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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舒白一直記得一句話。


    那句爸爸對她說的話。


    有時候活著,並不是為了開心的。


    喬舒白大概是明白的吧。


    就像十歲的時候,別人在外玩耍,她卻隻能在家裏學習,她,不開心。


    就像很早她就明白,媽媽不喜歡她,媽媽喜歡弟弟,她,不開心。


    也像她記憶中的那個玩伴,從剛開始的舍不得,卻隨著時間流逝,也被忘卻,她甚至忘記,她也因離別而流過眼淚。


    那麽多人都以為她什麽都有,她是上帝的寵兒,然而她自己知道,也從未忘記,她有的隻是那個溫暖過她的傻瓜,和隻要碰觸到就會疼得撕心裂肺的過去。


    白冉。


    冉冉升起的太陽,照耀大地。


    即使父親再怎麽用心起了這個名字,母親,也不過對她忽視到底。


    她也曾想過,到底犯了怎樣的錯誤,才讓母親這般不喜歡她。


    後來她明白了,隻因為她的存在,就是對喬安娜愛的那人的背叛。


    多諷刺啊,父親那麽喜歡喬安娜,甚至將她的小名,都叫做喬喬,可喬安娜,一點也不喜歡他。


    她愛的是別人,喜歡的那孩子,也是別人的孩子,可父親,不介意。


    將一顆心給出去,也不過被踐踏,被傷的血痕累累,收迴來的時候,該多疼呢?


    這樣的愛,太卑賤了。


    她不喜歡。


    從小,父親便告訴她,要好好對待弟弟,可那時的她卻覺得,需要好好被對待的是她。


    嫉妒,羨慕,都有的,可是她卻要克服這種情緒,和他好好相處。


    他是她的弟弟。


    父母乘坐的飛機出事後,便隻剩她們二人,那時的喬舒白,才真正開始學會怎麽去當一個姐姐。


    她在他哭泣的時候躲在門後,深思卻不打擾,她冷言冷語的嘲諷他腦袋笨,卻總是告訴他正確的做法。


    她好像,真的隻能做到這種地步了,其餘的,該怎麽做呢?


    好多好多,都是她不能做的。


    白家的掌權人,不需要那種脆弱的眼神,更不需要對任何人解釋什麽。


    他抱怨她,不喜歡她。


    可那又怎麽樣,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是切不斷的,她是這麽想的,可一切,自從那個人出現後,都不一樣了。


    誤會,巧合,通通都出現了。


    她從沒見過他那麽乖巧聽話的樣子,卻是對著另外一個人的:“婧兒姐,我們一起出去啊,去山頂看日出怎麽樣?”


    他從來,都不會用那種撒嬌的語氣叫她姐姐的。


    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那種感覺,失落嗎,還是,寂涼?


    “姐,你就不能語氣好點嗎,婧兒姐會嚇到的。”


    “姐,你怎麽這麽沒禮貌,又遲到了,婧兒姐都等你好半天了。”


    “姐,別亂想,婧兒姐隻是和益輝哥偶遇,你怎麽老是吃醋啊!”


    永遠,都是聽到他無休止的挑剔。


    吃醋?


    大概沒有的,姚益輝,不過是家裏替她挑選的結婚對象,姚白兩家,是世交。


    她從不會反駁什麽,這是習慣。


    她的高傲,容不得她去說些沒價值的話語。


    可那時,她確實記住了安婧兒的。


    那個永遠笑的甜美,柔柔弱弱的姑娘,仿佛沒人保護,就會就此夭折的幼苗。


    她的確是打算接受她的,姚益輝對她印象不錯,就連白覺也喜歡她,可是時間,卻讓她發現了這幼苗,是毒苗。


    高中時期就被包-養,功課不好,人品更是極差,和街邊的混混勾搭,甚至仗勢欺人。


    這樣的人,總該離她的世界遠點吧。


    不過是稍稍和她說了說,安婧兒卻開始了她的反擊。


    她的眼淚,就是救她的法寶,仿佛隻要她哭了,就是受了欺負,受了委屈,最後敗下陣來的,一定是她喬舒白。


    她的手段明明那麽拙劣,可是偏偏,所有人都相信她。


    因為作為白氏繼承人的她,本來就強勢,本來就高傲,本來就……該欺負人。


    “不是阿冉的錯,都是我的錯,你們別說了好不好……”


    “是我不小心,真的,真的,你們聽我解釋。”可後麵,永遠都不會再有什麽解釋。


    那時候,她第一次感覺到心累。


    因為,被相信的,永遠都不是她,仿佛,從一開始,不該被相信的就是她。


    不親身體會的人,永遠不懂你站在樹下,看著路邊行人三三兩兩一起走的孤寂。


    沒人懂她在深夜裏看著永遠不會亮起的燈的感覺。


    沒人懂她在巷子裏被欺負後身上的惶恐,卻隻能咬緊牙關故作淡定的感覺。


    沒人懂,她在發現自己有了那個不知名的孩子之後的矛盾。


    都不會有人懂的,自始至終,她隻有一個人,就連父親,也隨著母親離去了。


    下雪的時候,有雪花在她手心融化,看,就連潔白的雪花,也不願意陪伴她。


    無人傾訴,再多的淚水,都是廉價。


    當所有人都指責她的無理取鬧,看不起她的心機深重,所有人都在安慰那哭泣的人,卻沒人發現,她再也不想哭泣了,即使是偷偷在被子裏躲著。


    她捉奸在床,卻早早被安婧兒應付下來,真相揭露,一切,也都是她的錯。


    她心思歹毒,想要霸占姚家家產,卻還懷了別人的孩子,她故意安排,設計捉奸在床戲碼,便是為了讓姚益輝多幾分愧疚。


    愧疚?


    愧疚能當錢用麽?


    她是白家大小姐,可時時刻刻,都像是被玩弄的傻子。


    傻,也不過因為在意,才變傻。


    如若她不在意,她根本無需管這些瑣碎小事,白覺愛沉淪,便沉淪,姚益輝愛被騙,就被騙吧。


    可終究是一起長大。


    被推下樓梯的那刹那,是身子冷,成為植物人,卻不過是心冷了。


    你看啊,你唯一的親人也絲毫不懷疑你為什麽會變成這幅模樣,反而在慶幸,你終於傷害不了別人了。


    怎麽就……一點溫暖都沒有呢?


    不快樂,還是不快樂。


    三年前,成為植物人的她,靈魂離開了身體,什麽都不再記得,甚至她下意識的都給了自己另外一個身份。


    喬舒白。


    該是多麽厭惡過去,才會無休止否定過去呢?


    街邊的落葉被吹向了遠方,遠方有風鈴,有歌聲,還有……無法抗拒的過去。


    落葉多麽想要接近溫暖的太陽,卻又畏懼,那溫度會讓它灰飛煙滅,風吹啊吹,終究,落葉歸於泥土,永遠,隻能被掩埋在漆黑的土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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