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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


    李驍不怎麽喜歡下雨天。


    下雨天會將他的發型通通弄亂,而他,從來不屑帶傘,又或者說……他不長記性。


    似乎隻要是下雨,他都會淋到。


    他還記得,他剛剛和某位已經記不起名字的姑娘吃完飯,出來的時候,就下雨了。


    雨那麽大,甚至讓人有種錯覺,那是在下冰棍。


    他可沒什麽心情去憐香惜玉,但是常年接受的教育,讓他不會做出失禮的事情。


    雨天,讓他的心情都不怎麽樣了。


    外麵有著車輛,有著打傘的人群,當然,還有乘機賣傘的小販,他們似乎就等著那些沒帶傘的人群一樣。


    “要買傘麽?”小販很有眼色,問的是他身邊的那位小姐。


    這個時候,讓女士付款,是件失禮的事情。


    “多少錢?”


    “二十塊一把。”小販迴答著。


    很便宜,他還以為,下雨天會漲上好幾倍呢。


    他這麽想著,也這麽說出來了:“我還以為會至少四十塊呢,沒漲價啊……”


    話音剛落,他的手才剛剛碰到錢包,小販就開口了:“六十一把,不買拉倒。”


    “……”


    瞧你這臭嘴!


    兩把傘,生生多出了80塊。


    對於李驍來說,這八十塊真的算不上什麽,可關鍵是這心情就被破壞了。


    人和人之間的信任呢,他才剛剛誇獎呢,怎麽就直接給他來個漲價?


    果然是不經誇!


    這下倒是好,李驍連送女士迴家的心情都沒有了,他並沒有開車,所以隨意攔了輛出租車,便將那位女士送上了車。


    他並不那麽想迴去。


    明明是處於花樣年華,他卻覺得,自己滿身都是憂傷。


    沐瑾卿常說,他是裝逼。


    嘖嘖嘖,幾百歲的老太太是不會懂的。


    若說三歲便是一個代溝,他和沐瑾卿之間就已經有了四五十條溝了,更別提,指不定幾個月都有一代溝呢。


    他不喜歡太忙碌的生活,忙碌是帥哥的致命傷,會引起睡眠質量的下降,以及形象打折。


    想一想這心情,都更加憂傷了。


    抬頭仰望四十五度……哎喲喂,雨水進眼睛裏了——那是先前滴落在發絲上的雨水。


    撐著傘,李驍沿著行人道走著。


    都說,處處是少年情懷,一首詩,就出現在他腦海。


    【獨自徘徊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


    還有那什麽姑娘來著……


    不不不,是丁香一樣的帥哥!


    沒有油紙傘,沒有姑娘,沒有彷徨的雨巷,卻是有著雨的。


    隻不過,這雨太大。


    才走了一點路,就已經完全打濕了他的褲腳,就連前幾天買的皮鞋,也沾上了那濺起來的汙水。


    襪子邊上,都是染濕的,那股奇怪的感覺,濕不濕,幹不幹的。


    晦氣!


    簡直不能當完美的丁香帥哥!


    他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很矛盾的心理狀態。


    他接手特派專員店,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而大學即將畢業,他也開始在公司裏麵露幾麵,像極了那幕後的老板,****的,妥妥的。


    他的人生是安排好的,店裏有各式早早挑選出的人才,還有那個會替他看管好一切的暴力女。


    他要做什麽?


    看一看合約,簽一簽?


    人生啊,還真是順利……而無趣。


    雨勢很大,雨傘都漸漸遮不住了。


    街上的路燈,都有好幾盞滅掉了。


    李驍覺得,他的心,似乎已經很久很久,都太平靜了。


    偶爾的起伏,也隻是和李頌會麵的時候。


    那個唯一讓自己感受到真正壓力的人。


    他未曾想過,特派專員店會由他接手的,明明,李頌,哪一點都強過他。


    他是羨慕李頌的,他不否認,李頌優秀,爺爺很讚賞,就連吝嗇表揚的沐瑾卿,也看好他。


    嫉妒嗎,有的。


    他嫉妒沐瑾卿和李頌之間的相處,就像是認識多年,有著共同話題的人。


    他插不進去,和沐瑾卿說幾句話,似乎都會吵起來。


    不明原因,不知結局。


    睫毛上都有著水珠,隻要稍微眨眼,水珠就會掉下,那個樣子,應該符合他的審美——足夠裝逼。


    哼了一聲,李驍麻利的用袖子擦掉了眼睫毛上的水珠。


    “下這麽大,真是煩人!”


    沒有人聽他說話的。


    雨這麽大,又是晚上,行人們都迴家了,少數行人也匆匆往家裏趕。


    這讓撐著山站在雨中的李驍,有一種“我承包了整條大街”的感覺。


    公交車站已經沒人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車,但是現在的李驍更想做的,是找個地方坐一坐。


    就算座椅是濕的,也沒關係。


    踩著已經漫過腳的水渦,李驍躲到了公交站台裏。


    剛剛收起傘,他就看到了穿著單薄裙子的女孩子蹲坐在座椅邊上。


    他看不到她的臉,她身上不是濕的,也看不出任何寒冷的跡象。


    隻是一眼,李驍便知曉了她的身份。


    和沐瑾卿一樣的……同類啊。


    收起的傘上的水珠順著傘麵,滑到他的手上,涼涼的。


    現在的李驍,上衣已經濕掉了一半,外麵的雨太大,再加上風的影響,想要照顧到衣服都難。


    頭發已經亂了,李驍其實很不樂意,被人看到這樣子的。


    簡直影響他的形象。


    蹲著的女孩沒有抬起過頭,她隻是乖巧乖巧的坐在一邊,就連李驍坐到她邊上,她也沒有任何反應。


    李驍,卻是看著她的。


    她身上有著很微弱的力量的感覺,和見到沐瑾卿的感覺不一樣,邊上的這個女孩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樣。


    消失。


    消失是什麽概念?


    從有人記得你,有人和你問好,再到人們隻記得你的名字忘記你的容顏,到最後,最後一個記得你名字的人,也死掉了。


    “你……還好嗎?”


    沒有人應答。


    李驍摸摸額頭,有些尷尬。


    執念靈一般是不會輕易現行被人看見,那對於她們來說,也是一種力量的消耗。


    可是沐瑾卿卻是不在乎的,她永遠都是張揚的活著。


    這個女孩子,沒有那麽做。


    如果不是因為李家是除靈師世家,這輩子,李驍都難得看到她的。


    “你是不是不舒服,那個,我……”


    李驍知道,這種作態,李頌是最不喜歡的。


    同情心。


    對於已經死掉的東西,要有什麽同情心呢?


    過去了就過去了,為什麽,還要有執念這種東西呢?


    可是很難,很難去解釋的。


    也許是因為自己身邊的沐瑾卿是執念靈,也許是因為特派專員店那些微溫和的性質,他對於靈魂,有著天生的關照感。


    雨下著,沒有小下來的跡象。


    雨夜安靜不了的。


    “你不迴家嗎?”


    女孩子微弱的聲音。


    李驍一愣,轉頭四處看了看,有些不敢相信,那個不說話的女孩是在對自己說話。


    “我啊,我等雨停。”李驍摸著頭。


    終究是少年,看著女孩子的臉,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很漂亮,又很溫和的一張臉。


    一點,也不狼狽,除了有些蒼白的臉。


    “……不會停的,快迴去吧。”就像是迷途的人,她呢喃著。


    “是嗎?”李驍訕訕的。


    女孩不再說話了。


    她還是縮成一團,抱著膝蓋,隨時都可能消失的那副樣子。


    也許是太久,太久都沒能夠傾訴,李驍多說了幾句,無非是對她的關心,詢問她些問題。


    可是說來說去,都是他自言自語,像個……傻子。


    挫敗感。


    果然李少的魅力再次下降了麽,因為這該死的雨?


    討厭的雨!


    當雨小了些,以及手機再次震動的時候,李驍決定離開了。


    告別是基本的禮儀,他剛側頭想說什麽,便發現,邊上已經沒有那個女孩的身影了。


    消失了?


    但願……不是吧。


    這種事情看多了,心中的那些感性因子,便會越來越少。


    可是李驍是記得的,那個女孩子眼裏,迷惘的神色。


    相同的人,有著相同的感覺。


    他也有些迷惘吧。


    所以想要找一條路,替她開解,也替自己。


    可是,她都不和他說話。


    緣分這種東西,也許是命中注定的巧合,就像是所謂的宿命,亦不過是巧合的一切編織的大網。


    第二次見麵,是在別墅那片林子裏。


    李驍知道,那邊林子裏陰氣重,所以並沒有任何意外,那邊出現靈魂,很常見,但是他卻是沒想到,會是那個見過的女孩的。


    是白天,不過林子裏卻還是有些暗,太陽光都很微弱。


    她坐在樹上,看著那些飄來飄去的即將消失的靈魂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看起來已經好了很多,執念靈似乎恢複能力很強大,這一點,李驍並不太清楚,他唯一知道的便是,沐瑾卿在消耗部分力量之後,不會產生任何異端,這是否說明,她們恢複快呢?


    她還是不說話,很安靜。


    他還是那麽多嘴,有著說不完的話,說自己吃了什麽,看了什麽,以及今天是否開心。


    “你就在這片林子裏吧,這邊很適合你的。”


    她不說話,他也不見怪。


    又或者說,他需要的隻是一個傾聽者,不迴應,也毫無關係。


    沒有人會聽他說那麽多的,沐瑾卿沒有那麽耐煩,而專員店裏的人,說到底,還是顧忌他的身份。


    他就像是……被隔離。


    她是個完美的垃圾桶,聽著他說話,也不會說出去。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月。然後,她終於再次開口了。


    “你是第一個,”長期沒說話,她的嗓子都有些啞,“這麽湊上來和我說話的。”


    “我不可怕嗎?”


    “我不是人類。”


    “我也不是普通的人啊!”李驍興頭很足,很滿意自己說話,終於有人迴答了,看吧看吧,還是有人願意聽他廢話的。


    “哦。”她乖巧的點頭。


    很幹淨的麵容,看起來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用一句話來形容:她符合李驍對於妹妹的所有幻想。


    乖巧,漂亮,帶出去倍有麵兒!


    女孩子很漂亮,這也是李驍願意和她待在一塊的原因。


    在李驍眼中,漂亮的人在一起,才會更漂亮。


    “我叫李驍,你呢?”


    問出這句話,李驍就後悔了。


    她也許根本不記得,這個問話,顯然是在中傷她。


    可是她迴答了:“我叫喬舒白。”


    “你記得?”


    “嗯?”


    “有記憶?”


    “我叫喬舒白。”她思考著,有些執拗。


    迴答不出個所以然來,她隻是說,她叫喬舒白。


    後來的相處中,李驍才漸漸明白,她似乎隻知道這個名字,其他的問題,都是茫然的。


    正常又不正常。


    他以為,喬舒白幾個月後就會消失的,即使是執念靈,隻要執念消失,就會不複存在,像喬舒白這樣的,什麽都不記得,大概也會漸漸消失的。


    想一想,還是有些難過的。


    以後就沒有這麽安靜的能夠聽他說話的“人”了。


    沐瑾卿百年存在,就是憑借著心中的執念啊,而她的力量也足夠強大,就連記憶,都是完整的,想來隻要不出意外,再繼續存在個幾百年都是可能的。


    哼,百年老妖怪!


    別墅周圍的林子似乎真的很有效,至少喬舒白沒有消失,還隱約有恢複的跡象。


    她還是待在原處,聽他說話。


    時間一長,就連沐瑾卿也知道了她。


    暴力女剛開始,很是防備喬舒白的,都說時間一長,人心就會越複雜,李驍覺得,正是因為暴力女經曆的太多,所以對於每一件事情,都有著懷疑態度了。


    他還是笑嘻嘻的和喬舒白說話,每天定時定點。


    “為什麽你笑的那麽燦爛?”她撐著頭,不解的詢問,像個好奇的孩子。


    其實喬舒白很少問他話的,又或者說,喬舒白是寡言少語的。


    李驍覺得很可惜,按照喬舒白這聲音,她就該問問十萬個為什麽啊,他絕對不嫌麻煩。


    “因為笑一笑十年少啊,而且,越笑,就……越帥氣!”


    最重要的是,笑也並不代表你開心,笑可以單純的掩飾心情。


    笑是……安全感。


    後來,他便看到她也會笑了,溫柔得體,十足的大家閨秀範。


    她的舉止,也透露著端莊,那時候他猜測,會不會是生前慣性的影響呢?


    有些東西,記不得了,可是還是會,伴隨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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