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台起先毫無變化,可過了五分鍾那黢黑的表麵竟然出現了裂紋,圍觀的人群開始驚訝了。


    “哎呀,這硯台怎麽裂開來了呀!該不會是用石粉壓的吧。”


    “我看倒像是拚接的!”


    張老也眯著眼睛看去,心裏也琢磨起來。


    又泡了五分鍾,李缺估摸時間差不多了,把那硯台拿了起來。就見硯台表麵皺巴巴的,周身翹起了一層半寸厚的黑泥。


    李缺拿來個竹刷子就著煤油刷了起來。竹刷一刷,那“泥”就紛紛溶於煤油中,原本光禿禿的硯額也漸漸顯露了花紋。


    很快那硯台就換了個模樣。


    不再是黑不溜秋的,而是折射出淡淡的青色潤光;也不再是素麵無花的,硯額上雕有一棵蒼翠欲滴的鬆樹,有高士坐在樹下撫琴。


    最令人驚奇的是整塊硯心和硯池散落著密密麻麻的小金點,狀如天空閃爍的星鬥,十分耀眼。


    待李缺用清水衝洗了幾遍,又用毛巾擦幹後,眾人已是連連驚歎。


    “哇,想不到這硯台果真是內有乾坤呀。”


    “連張老都沒看出來,這小哥本事很高,不知道是哪位大師的徒弟?”


    李缺很坦然地把硯台遞給最前邊的幾個人。


    那幾人立馬又是屈指叩,又是細看,又是掂量,又是滴水,但還是不敢做結論,於是又遞給了張老。


    張老細細看了一圈,就點頭道:“金星歙硯,其質堅麗,嗬氣生雲,貯水不涸,這的確是塊上品歙硯。”


    “嘶,看這顏色和星點,應該是歙硯裏的雨點金星。”


    聽張老這麽一說,人群裏又炸開了鍋。


    杜光頭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誰知道這硯台外麵還包了這麽一層鬼東西。


    歙硯本就價高,這還是難得的雨點金星。就算是民國的怎麽說也快百來年了,五萬塊錢買來也是有賺頭的。


    胖子滿臉堆笑,眨巴著小眼睛:“兄弟牛啊!你這手段比我強多了,要不等會我拜你為師吧。你放心保證不讓你吃虧,我給你包個大紅包。”


    李缺有些好笑地說:“乖徒兒,遊戲還沒結束呢!”


    胖子立馬撇撇嘴:“開玩笑,你多大啊還真打算當我師傅!”


    可杜光頭不願意就這麽認輸,哼了一聲:“就算它是歙硯,他賣我的時候說是清朝康熙年間的。那也是坑蒙拐騙!”


    這他媽的……就有點不講理了。


    大家都明白杜光頭這是破罐子破摔,打算和胖子硬杠到底了。


    “好,那我就讓你輸個明白。”


    “這清朝有位製硯大家,名叫顧二娘,想必大家都聽說過吧?”


    杜光頭一愣,接著哈哈大笑起來:“小子,你不會是想說這硯台是顧二娘做的吧。這滿天下也沒幾人見過顧二娘的硯台,可不是你上下嘴皮子翻幾下就能忽悠過去的。”


    張老也有些詫異,可他有種預感,這小子不像是空口說白話的人。


    “我當然有證據。據《吳門補乘》中記載,顧二娘師從姑蘇製硯聖手顧德麟,製硯風格古雅而兼華美。因用足尖可驗硯石好壞,於是又被稱為顧小足。可這顧二娘製硯要求高,不是端溪老坑的好石頭不下刀,所以一輩子做的硯台不超過一百方。”


    聽李缺娓娓道來,眾人立馬對其更是刮目相看,這人“內功”可是極為深厚了。


    古董這行講究的是“火眼、鐵嘴、腹中書。”火眼就是眼光老辣,從“看聽聞嚐摸”來辨別古董真假。鐵嘴就是能說會道,尿壺都能說成是盛裝葡萄美酒的異域酒壺。腹中書最是考驗人,必須對各類古董的來龍去脈,製作工藝,曆史故事等細致了解。往往一件簡單的古董有特殊的來曆或者名人的加持,最是能身價百倍。舉個例子,一套十二花神杯也許可以賣一百萬,但你要是能知道這套杯子被乾隆帝用過,那價格立馬翻番。


    這杜光頭也是機靈的:“你看這就牛頭對不上馬嘴了,大家都知道這顧二娘專做端溪硯台,那與這歙硯有什麽瓜葛?”


    大家也都疑惑不解:“是啊,是啊,小哥你這說法不成立!這硯台應該不是顧二娘的。”


    李缺嘴角噙笑,不慌不忙地答道:“這凡事嘛總有例外。康熙四十五年,名醫翁良方在歙縣龍尾下溪澗尋得三方極品硯石。於是托人找到製硯名家顧二娘,欲用千兩白銀求琢硯,被顧二娘拒絕了。


    可巧合的是顧德麟重病垂危,翁良方親自前來醫治,一旬後藥到病除。顧二娘為報答翁良方的恩情,破例為其琢了三方歙硯,這就是其中一塊。這事在《隨園雜記》第五十卷中有記載,不信你去買本看看。”


    杜光頭都聽傻了,想不到這年輕人學識如此淵博。


    “哼,就算是這樣。那還是證明不了這東西就是顧二娘的。”


    “嘿,這就容易了。”


    李缺舉起硯台,對準陽光,指著彎曲虯結的樹根處道:“大家看著樹根處,有顧二娘製四個字。”


    張老一聽,趕緊從口袋裏掏出圓筒放大鏡戴在眼睛上。


    就見那樹根處果然有四個細如蚊足的字。


    “這……這……還真是顧二娘的硯台,看來是老夫眼拙了。”


    所有人都沸騰了,這要是真的顧二娘硯台可是一個天大的漏,可惜與這杜光頭沒啥關係了。


    杜光頭還在嘴硬:“就算有落款那也可以做假,那民國年間做假的聖手多如牛毛,上個月那幅唐伯虎的畫看的人不下千人,最後不也打眼了嗎!”


    前陣子古玩市場有幅唐伯虎的字畫被一個香港的老板花一千萬買了去,後來找人鑒定,竟然是清末民國時高手找來明朝的紙給仿的,這件事當時鬧得沸沸揚揚。


    胖子生氣了:“死鴨子嘴硬。”


    李缺翻過一麵說道:“當年翁良方得到這三方硯後愛不釋手,專門建了三雅閣來藏。可有一次他的孫子進閣裏玩不小心打翻火燭,那三雅閣燒了起來。好在三方硯台被及時搶了出來,不過其中一方被火舌舔了,大家看這硯台背麵。”


    立馬有人上去細看,果然那硯尾有兩隻寬的一處魚尾裂紋。懂行的都知道這是被火燎過了。


    “很不巧這事是有記載的,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還是可以在博物館的資料裏查到的。你若不信可以去看看。”李缺送上致命一擊。


    這下眾人徹底信了,張老看向李缺已是十分欣賞。


    胖子已經啞口無言了,看向李缺全是崇拜,要不是人多都想給他跪下磕個響頭了。


    這時有人問了,那為什麽這麽珍貴的硯台要包上一層泥巴?


    “這可不是泥。這東西是桐油加了糯米汁在硯台上足足刷了一百零八道,才有這半寸之厚的桐油層。至於硯心倒是隻塗了十幾道,想來硯心若是太厚反而容易遭人懷疑。用煤油洗,隻能說一物降一物吧,桐油最怕煤油洗吧!”


    那胖子突然一拍掌:“我想起來了,這東西收來時,那家人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他們家就姓翁。”


    “想來是那動亂年代,翁家為了硯台的安全塗上這層保護層,後來忘了告訴後人吧。”張老補充道。


    李缺見胖子還杵著:“還愣著幹什麽?快借我五萬塊,那硯台就是我的了。”


    那胖子趕緊全身上下地摸著,最後尷尬地說道:“那個……那個我沒有五萬塊。那錢……錢我花了。”


    李缺一臉鬱悶地瞪了他一眼:“大哥,這才兩天你五萬塊就花光了,你是去……”眼角瞥見警察在,趕緊把“賭和嫖”給咽了下去。


    “敗家子!”


    那杜光頭現在開心了:“給錢啊,沒錢的話是你違背了協議,那這硯台還是我的!”


    這顧二娘的硯台那可是個寶貝,轉手一賣,一輛車子錢啥的就來了。


    他朝眾人掃去,眼裏的警告一目了然,大家頓時不敢作聲。這杜光頭可是個不好惹的人物,沒必要為了這兩人砸了自己的飯碗。


    不想張老上前一步:“小哥,那五萬塊錢我借你。”


    杜光頭氣得七竅生煙,有心發作,可這張老頭可不是自己能惹的人。頓時一張臉黑得如墨,臉頰上的肉一個勁地抽動。


    很快,張老下麵的人就把錢轉到杜光頭賬號裏。


    “小子,這日子還長著。你這麽能,咱迴頭也來找你鑒定鑒定寶貝。”光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兩人也不道歉,手一揮三人就離開了。


    這下子一夥人立馬圍了上來,跟蒼蠅似的嗡嗡叫個不停。


    “小夥子,這個硯台賣給我吧,我出十萬塊。”


    “老田你也太敢開口了,這顧二娘的硯台可是有市無價,雖說被火舔了,但也不能坑別人呀。小兄弟,我出三十萬。”


    “賣我吧,我出三十五萬。”


    李缺朝眾位拱拱手:“多謝大家抬愛,這硯台我暫時不想賣。”


    說著朝張老眨眨眼睛:“張老剛才我借了你的錢,我現在就跟你去寫個欠條吧。”


    張老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這小夥子有話想對自己說。


    “小兄弟,我在那邊有家聚珍閣,跟我去店裏說吧。”


    李缺用手拐了拐一旁發愣的胖子:“大哥別犯傻呀,走呀。”


    胖子跟周邊的人交代了下攤子,兩人就跟著張老往前走去。


    如果要問李缺為何了解這麽多?


    那長生觀和玉霄宮的藏經閣裏各類書籍成百上千,雖多是山、醫、相、命、卜這類玄學五術和道教心經術法。但各類雜書也是很多,其中就有這古董辨別。


    畢竟古時候很多丹方和吐納之法都會記於各種古董器具上,有時還需尋一些特別的器物來用,所以大部分道門之人對這古物也是略懂一二的。


    李缺在這藏經閣十幾年,早就摸遍了各種書,理論知識早就聊熟於胸了,可是缺了點實戰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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