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封虎從洞口下來,封山正蹲在地上從包裏往外掏著東西。


    他的麵前是一堵漢初常見的封門牆,也是第一道墓門,叫麻花牆,又叫“鐵牆”。此牆並不是用鐵做的,而是用砂石,石英石、黃土混合,摻入蓼草水和糯米汁拌和而成的三合土,所以表麵呈斑駁的花色。這種混合土半幹半濕時夯於墓穴中,等冷卻凝固後,十分堅固堪比銅鐵。


    上世紀六十年代,元末梟雄張士誠的母親墓就是在麻花牆的基礎上升級的,躲過了盜墓賊六百年的侵擾。後來考古隊用鑽機打斷了六、七根鋼釺才勉強打開了墓牆,可見這墓牆十分堅固緊密。


    可觀山太保最擅長奇門異術,這小小封門牆哪裏能難擋得住。


    就見封虎拿出一瓶醋和幾個拇指大小的瓷瓶,把瓷瓶裏的粉末挨個倒入醋瓶裏後,醋就沸騰了起來,冒起了一股青煙。


    “虎子,躲遠點!”


    封虎把醋瓶裏的液體淋到墓牆上,立馬墓牆“刷刷”地往下掉土。沒到二分鍾,剛才堅如磐石的墓牆就垮了下來,露出一條幽深冗長的墓道。


    “哥,這化石散真好用。不然這牆得拿雷管炸了!”


    “嗯,咱們老祖宗留下的法子能不好用嗎!收拾東西進去吧!”


    站在盜洞口的封老頭這時聞到些許腥臭味,就知道兩人已經打開了墓牆,進入了墓道。


    封山兩人頭戴好探照燈,就見封虎從包裏抽出一根掌長的鐵棍,有點像傘的握柄。兩頭一拔,就變成了一米多長,最尖端有一顆金剛石。


    這是觀山太保墓道探路的法寶,名喚金剛拐子。用時拔出,以棍尖探地,因嵌有金剛石地下若有空洞敲擊的聲響很不一樣。


    兩人一邊敲擊著,一邊打量著墓道。就見這墓道是用大塊的青石砌的,僅有一人多寬。想來是國力微弱,並沒有細細打磨,所以表麵還有些不規整。


    好在一路走來,平安無事。


    眼前是第二道墓門,想是木頭做的早就爛成了泥。進門後是個五六個平方的中室,空空蕩蕩。兩側的耳房,封虎用手電筒照了照,果然除了一地的淤泥,沒幾樣值錢的東西。


    現在隻剩安放墓主人棺槨的後室了。正由一扇巨大的石門擋著。兩人合力推了推那扇石門,紋絲不動,看來後麵有自來石頂住了。


    封虎立馬拿出鑿子和錘子在門縫處“叮叮當當”地敲了起來,那聲音格外清脆,在這墓室中迴響著。


    沒過十分鍾,就鑿出了一個牛鼻形狀孔。用燈光一打,就看清了裏麵自來石的位置。


    封山也從後背的包裏取出一根拐子釘從縫隙裏探了進去。


    這拐子釘是南方盜墓裏常用的東西,又叫半圓龍爪。其實就是一根細長的鐵棍,前半段是一個鐵絲做成的圓圈。通過門縫把圓圈套在自來石上,再用繩子穿過牛鼻孔,把拐子針綁住左右拉扯,那自來石也就倒了。


    很快,那門後的頂門石就轟然倒下。


    兩人合力推開那扇石門,一股濃濃的腥臭撲麵而來,就算兩人吃了閉氣丹也聞到了少許。


    “哥,這什麽味呀!太腥了,這墓裏埋的不會是條美人魚吧。”封虎用手扇了扇風,開著玩笑。


    “瞎扯什麽?這麽難聞就別囉嗦了,拿了東西趕緊走人。”


    就見這是個條石墓室約莫十來個平方,最中間是個巨大的石棺,就占了快一半的麵積。墓室左麵的地上靠牆擺了各種青銅器,還有些爛了的架子之類的。


    不過右麵就很奇怪了,擺了一排雙耳陶罐。用燈光照去,上麵畫了一個個眼睛。眼白用白色的漆,中間有個綠豆大的黑點,畫的有些抽象,要不仔細看真認不出來是眼睛。


    封虎突然看到那眼珠子動了一下。他立馬揉了揉眼睛,卻沒有了動靜。他再次看去眼睛突然就迷糊了,不由自主地走過去拿了一個陶罐就往蛇皮袋裏塞。


    “老二你在那瞎鼓搗什麽呢?那陶器不值幾個錢,還容易碰碎了。快,來這邊把這些青銅器給裝了。”封山喊住封虎。


    封虎迴過神來,搖了搖頭:“嘶,我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發起呆來了。”見封山在叫自己,就趕緊走了過去。


    兩人手腳很是利落,沒一會功夫就把那一溜青銅器全塞進了袋裏。現在就隻剩中間的石棺了,一般最值錢的東西墓主都會貼身放著。


    等到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推開石棺蓋,就見裏麵是一層杉木槨,早就朽爛得不成樣子。扒開殘餘的木塊後,一具完好的黑漆繪彩的棺材。


    “雙槨木棺,看來爹猜的不錯。這墓主人起碼是個伯候了。”


    自周朝開始,這棺槨幾重是有嚴格規定的。到秦漢時期,天子四重槨、諸侯三重槨、列候兩重槨、士大夫和將軍一重槨,平民隻有棺無槨已成定律。若敢私自增添,就是僭越大罪了。


    這秦漢內棺向來不用棺釘封口,都是榫卯結構,想要打開內棺除非把棺材從裏麵掏出來。封山屈指叩了叩棺麵,“乒乓”作響,可見材質很是堅固,於是朝封虎點了點頭。


    “升棺發財!”


    就見封山掏出一包紅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灑在了棺材上麵。立馬棺麵“嘶嘶”地冒起了煙,不過五分鍾剛才還硬邦邦的棺麵變得酥脆了幾分,甚至有些地方已經開裂了。


    “好了,差不多了。”


    話音剛落,封虎就不客氣了,從腰間摸出了個巴掌大的小斧子。在棺材的四個角落猛地砍了幾下,立馬那棺材蓋就布滿了裂紋。


    封虎臉上大喜:“這火甲粉太好用了,省了我們很多功夫,就是太難配了。”


    這火甲粉還是去年封天章挖了一個宋代墓,裏麵發現一個方子。用石灰、天瑩草、硫磺、玄赤石等碾磨成粉,按比重配合,可做成火甲粉。這粉很是霸道,可以快速吸幹物體的水粉。 這次下墓前,封天章剛剛配好剛好拿來試手。


    封山巴掌一拍,棺蓋立馬四分五裂。


    就見裏麵是半尺厚的紅色泥漿,摸上去黏黏膩膩,滑不溜秋的,應該是棺裏衣被和屍體腐爛後的產物。兩人也不嫌惡心,立馬卷起袖子在泥漿裏摸了起來。發現這屍體除去一個白森森的頭骨,幾顆牙齒,其餘骨骸全部爛光了。


    很快一圈摸了下來,除了一麵銅鏡,就是二塊巴掌大的玉環,再也沒有其他東西了。


    “這侯爺混得不咋滴呀。這棺裏就這麽三瓜兩棗的,連個地鼠都沒有。”


    盜墓這行墓裏墓外都危險,於是為了安全誕生了很多黑話,那金子叫地鼠,銀子叫地龍,銅錢叫地蛇,玉器叫山根,瓷器叫硬片,珍珠叫混球子,書畫叫軟片。


    “虎子別摸了,走吧,有這麽多青銅器這趟也夠了。”


    正要走的時候,封虎突然看到那頭骨底下似乎壓著什麽東西,立馬彎下了身子。


    “嘿,拿來吧你,藏的夠深呀!讓你虎爺看看藏著什麽寶貝。”


    那是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盒,上麵刻滿了奇奇怪怪的符號。盒子打開後,裏麵隻有一團軟軟的皮革。


    “我草,還真是個破落戶,藏得這麽隱秘就這麽一個破東西。”


    封虎有些發氣,本來把這東西想扔了,可想了想能被放在墓主腦袋底下的東西肯定有秘密,於是隨手塞進了口袋裏。


    兩人背著兩個沉重的蛇皮袋正要往迴走時,“咕咚”,突然牆角傳來一聲動靜。


    兩人嚇得頭皮發麻,立馬用手電筒照去,好在空無一物。


    這盜墓本來幹的就是和死人打交道的事,兩人混了這麽多年,多多少少也碰到過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立馬後脖頸上有些發涼。


    “虎子,快走!這墓有點邪性!”封山催道。


    封虎轉身的一瞬間,燈光落在那頭骨上。


    剛才沒細看,這下才發現那頭骨到處都是細細的咬痕,有的地方更是鋸齒一般。又見兩個空洞洞的眼眶靜靜地看來,心裏一陣膈應。


    於是快步跟上了封山的腳步。


    墓道又安靜了下來,那靠牆的一溜罐子裏突然爬出了密密麻麻的蟲子。


    它們很快爬上了石棺,進了內棺。


    轉眼間那骷髏頭上被包裹了一層蟲子,就像蒙上了一塊黑布,整個墓室裏傳來“滋滋”的咬聲。


    老頭在上麵等了足足大半個小時,洞口突然有了動靜。


    就見兩個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先遞了上來,老頭趕緊扒拉上來。接著探出個腦袋,是封山。


    等他爬上來後,封虎也爬了上來。


    “爹,我跟你說……”


    “迴去再說。”老頭連忙打斷。


    於是三人把洞口填了,又稍微收拾了下,就背著蛇皮袋匆匆地下山了。


    等三人來到了山腳,已是淩晨四點多了,天邊慢慢起了一絲光亮。


    馬路邊上早就停了一輛皮卡車,三人迅速鑽了進去,很快車子就消失在村子裏。


    路上,封山在前麵開車,封虎在後排激動地跟老頭說著話。


    “爹,你果然料事如神,那東西耳室我們去看了看,除了幾個爛了一半的漆碗和幾把生鏽的鐵劍,空空蕩蕩的。


    後室東西倒挺多的,有個水缸大的鼎特別漂亮,可惜我和大哥拿不動,就專挑那些小的青銅器拿,估摸著有二十來件吧!”


    老頭滿意地點點頭:“虎子,這下鬥都是把命拴在褲腰帶上的活,全身而退比遠那金銀財寶都重要。這老天安排得妥妥的,拿不了的就不屬於你,就不能強拿。”


    “爹,這麽些東西一下子出手容易被壓價,也會被人盯上吧!”封山突然插話。


    “嗯,山子考慮周全。我想著先挑幾件出來帶去武漢,剩下的先放家裏。等賣了錢後,我們在家裏待兩年,風聲過了再去買幾件。”


    兩人聽了心下一喜,要不是為了生活誰願意風裏來雨裏去鑽那死人墓,迴家老婆孩子熱炕頭是多美的事。


    “哦,對了爹,還有個東西給你看看。”


    說著封虎從口袋裏掏出那張皮革。


    “這是那棺材裏發現的。我看枕在那頭顱下麵,想著肯定是個寶貝就了拿出來。”


    老頭借著汽車燈光把那皮革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


    “奇怪,怎麽沒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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