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臉色變得灰白,死丫頭不但過來,而且還說來“申冤”?


    她有什麽冤?


    她又有什麽冤需要當著嚴家人的麵訴?


    先前撞見嚴述在此撞破了魏氏嚴頌,她沒太怕,嚴老夫人婆媳到來,她更是談不上發怵,可此刻陸珈到來,卻讓她心下情不自禁地膽寒了!


    如果說前番杜嬤嬤一事是自己防範不全,對陸珈了解不深意外失手,那這一次呢?


    丫鬟們說陸珈半夜出門與男子幽會,她還不全信,直到自己親眼看見這才拉著陸階一道追出來,可到頭來她還是被坑了,她沒有捉到繼女的奸,反倒目睹了自己母親與生父被一波又一波的人馬捉奸,這麽大的深坑,陸珈竟然愣有本事讓她跳了,而且還陷在這坑裏出不來,這樣的丫頭,難道不夠讓人害怕嗎?


    “父親!”


    陸珈人未進門,哭聲先進來。


    這腔調與那日她闖入陸階書房告杜嬤嬤的狀時如出一轍,但卻完全不似那日般刁橫,蔣氏頭皮已經麻了。


    “父親,女兒蒙受不白之冤,還請您給為兒一個公道!”


    陸珈一進來就照著陸階跪下,即使哭著,抬袖掩麵,但跨門的時候仍如同一股柔軟的晚風,風儀婉轉得不得了,因而她即使跪下之時背朝著嚴家人,此時也把嚴家人的目光全皆吸引住了。


    陸階頓住半刻,隨後道:“你有何冤,非得來到此討說法?”


    她當然不會是沒來由,可既然找到了自己,陸階總得遞個梯子吧?


    “父親難道不知嗎?”陸珈抬起頭來,抽泣地看向旁側的蔣氏:“今夜父親之所以會與母親出現在此處,難道不是因為母親以逮我奸情為名,強拉著父親至此嗎?


    “如果不是母親此舉,如何又會連身在後宅中的我都知道外祖母在此處竟然還有間宅子?”


    她這一說,等於把魏氏嚴頌通奸的事給捅明白了。


    竟然連陸宅閨閣中的小姐都知道這等丟人事了!


    嚴夫人淩厲地看向蔣氏:“原來是你故意帶著嵐初來此地的?你到底有何圖謀?!”


    蔣氏青臉道:“你聽她胡說?我分明親眼看到她與男子偷來至此!哪知道竟然是著了她的暗算!這丫頭詭計多端,今夜之事,可全都是出自她的手筆!嚴家丟的人,都是她整出來的!”


    嚴家人全都驚疑地看向陸珈。


    陸階則背著手,靜靜而深沉地看著她。


    “我竟不知母親如此看我,”陸珈一聲苦哂,抬起了濕漉漉的臉龐來,“我自小喪母,父親迎迴母親那日,我隻當又有人疼了,心裏說不出的想要親近,感激。


    “十年前母親弄丟了我,我不怪您,迴來後仍然尊您敬您,可我萬萬沒想到,在母親的眼裏,我竟然是如此不堪之人!我身為女子,退一萬步說就算不是陸家小姐,也知廉恥,而您竟無憑無據就說我與男子私通!


    “母親何苦如此欺淩於我,何不直接殺了我算了呢?”


    她抽噎吸氣時又抬起了臉,頓時一張如同精雕細琢過的臉龐便全無遺漏地呈現在燈光之下。


    嚴夫人身形微震,向嚴老夫人看去,又看了眼丈夫。


    嚴述此時也眸光閃爍起來!


    小時候見過的那個粉妝玉琢的陸珈,時隔多年後竟然出落得更漂亮了!


    這就是蔣氏口中那個粗莽無禮狡詐多奸的大小姐?


    這個蔣明儀,她把嚴家人都當傻子在耍嗎?!


    這姑娘姿容過人,氣韻端莊,仗態高貴,一眼之下並不比她家瓔姐兒差,她竟說人家粗莽又不懂事?說她沒本事完成得了去沈家的任務?!


    嚴家人內心怒恨無形加深一層不提,這邊廂陸階已經沉下了聲音:“蔣氏,先前你口口聲聲說珈姐兒夜會外男,還說要她該吊頸自決,現如今你倒是給個說法!”


    蔣氏蔣氏氣得臉發白,她哪曾想到素日張牙舞爪的陸珈竟會有這副麵孔!她咬牙瞪過去:“你倒是會裝,你若不曾私自外出,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陸珈挺直了腰板,隻麵向陸階:“父親明鑒,女兒是自兩刻鍾前在妹妹屋裏聽聞下人稟報母親誣蔑我私行不檢才氣憤出府來尋公道的,在此之前我一直在後宅裏呆著,不知母親如何要向我頭上潑髒水?


    “若是我私會外男,那除非是妹妹也與我一道!”


    蔣氏麵肌抽搐:“瓔姐兒屋裏?”


    “正是!今夜整夜我都與妹妹在一起,我的話你們不信,妹妹可是你親生的,她的話你總可以信吧?”陸珈木著臉道,“你要是還覺得我在胡言亂語,大可以這就去把妹妹接過來對質!”


    全屋人再次將目光投向了蔣氏。


    蔣氏突覺手腳發軟。


    陸珈如此斬釘截鐵拉上了陸瓔作證,這絕不會是假的了。


    那這到底怎麽迴事?


    先前出府的不是她嗎?


    自己看花眼了嗎?!


    不!


    她絕對不可能看花眼,隻能是先前的女子根本就不是陸珈!


    是了,那是她假扮的,是扮來拉自己入坑的!


    “你好深的心計!”她顫著唇,緊咬著的牙根仿佛不是牙根,而是陸珈的皮肉!“你一個乳臭未幹的丫頭,為何會有如此心機?!”


    蔣氏真覺得她恐怖極了,她竟然每一步都算到了!


    “心計?”陸珈揚唇,“要論心機,我怎比得上母親心機?你不滿意瓔姐兒與嚴家的婚事,明麵上不去推掉,卻私下裏讓我設法毀掉它,還許諾我,若是事成,便將我借嚴家之力嫁去沈家。


    “這樣一箭三雕的心機,誰又能比得上您呢?


    “而當我不答應,你卻又想出這計策來對付我,倒打一靶,說我心機深沉!”


    陸珈話音落下,嚴述座下的凳子已經因他突然的起身而帶翻了!


    一直不曾言語的嚴頌此時也目含銳光地向蔣氏看來。


    蔣氏整個人都裂了:“我幾時說與你說過這些?!”


    “可你若不與我說,我又怎會知道呢?”陸珈不慌不忙道,“若不是你說,我就更不知道嚴三公子未曾成婚,就已然養著幾房外室在外了。我一個才迴府的閨閣小姐,嚴三公子與我毫無相幹,唯一論得上的就是他是我未來妹夫,我總不會去專門打聽他吧?”


    蔣氏臉色雪白!


    嚴夫人已經衝過來了:“這些都是她說的?丫頭,你若是胡言亂語,我可也不會縱著你!”


    陸珈低頭拭了拭眼淚:“我也不知真假,隻是母親還說了些非禮之言,或許可供進一步為證。”


    嚴夫人眼下哪還能由她不說?她瞪了眼蔣氏:“你說!天塌下來我來替你扛著!”


    陸珈看了看麵前所有人,最後麵向蔣氏,緩聲道:“她說嚴三公子不舉——我卻也不知道不舉是何意思,隻是母親與我說這些的時候,神色十分曖昧,想來不是好話。還請夫人明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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