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沈追的人迴來時,沈博已經在書案後坐了不知多久。聽到腳步聲他抬頭:“他怎麽樣?”


    來人道:“陳棋和高林在那兒看守著。屬下已經重新讓人備了飯菜送去給二公子。”


    沈博點點頭:“明兒起你讓他們倆跟著他,寸步不離。”


    來人稱是。


    沈博提起筆來:“最近有消息來嗎?”


    來人上前:“近來倒是平靜。”


    沈博也未曾問下去,寫完後把紙提起來,稍稍吹幹墨漬,便遞了給他。


    來人接了信,看了眼下方的落款,也默聲折起來塞入了懷裏。


    ……


    沈家後宅裏劍拔弩張之時,銀柳也迴到了燕子胡同。


    秋娘要留陸珈住下,陸珈卻想到蔣氏今日吃了這個悶虧,必然不甘心,根本放鬆不得,便帶著長福銀柳仍迴了陸府。


    到家時天色已快亮,寒露深重,使人情不自禁搓起了雙手。


    想起先前去時心下一派激動,恨不能立刻揭開沈輕舟的身世謎底,如今徹底揭開了,心底卻又五味雜陳。


    前世從來沒有了解過沈家,如今才知道他們父子之間也意見不合,為什麽意見不合?她卻猜不出來。


    由此才也發現,她也許了解秦舟,卻一點也不了解沈輕舟。


    對著天邊殘月歎了口氣,她搓了搓雙手跨進屋裏。進門的當口她忽然頓了頓——


    是了。


    他既然是為著潭州水運之事而前往沙灣,那便應該全部精力放在正事上才是,又怎麽會分出那麽多精力來幫自己?


    從認識沈輕舟到如今,他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不管是幫她對付張家,還是讓他帶著自己迴京——哪怕他本來也要迴京,可他也應該有自己的節奏才是,怎麽她說迴就迴了?


    先前沒顧著想這麽多,眼下倒覺出幾分奇怪來了,得他在胡同裏幫忙打跑混混的那迴是二月裏,欽差前往潭州也是在那之前不久,這一看來,怎麽倒像是他一到潭州,就跑來給自己解圍了似的?……


    總歸是真相揭露的太過突然,好些地方還讓人匪夷所思。


    ……


    陸珈半夜迴府的時候,蔣氏知道。


    這一夜她輾轉反側,幾乎不能入眠。


    就算外院的下人們已經不會特意為這點事情來驚擾她,光她院子裏的人。也足夠掌控這些動向。


    但她已經懶得理會了。


    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已經不值得拎出來作文章了。


    這死丫頭的出手,著實出乎她的意料。她到底是怎麽在一個小商戶家中長成一副如此縝密的頭腦的呢?


    她竟然知道在入府之前就跟他爹約法三章。她還沒露麵的時候就已經掌控了主動,而她卻又到如今為止,並沒有把十年前被害的事,以及前陣子遭到過路謀殺的事告訴陸階,她到底想幹什麽?


    她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蔣氏本來很擔心她會不管不顧向陸階告狀,那樣雖然不見得能夠讓自己伏罪,但也實在頭疼,因為此事嚷嚷出來,陸階起碼會對自己生出疑心,尤其是在看到這兩日他竟然毫不含糊的替她出頭。陸階如果知道自己謀害這丫頭,會如何給自己擺臉色還不知道呢!


    可如今陸珈遲遲不說,蔣氏反而惦記起來了。


    她總覺得這死丫頭在憋什麽大招。


    而當聽說陸珈在外頭逗留到快天亮才迴來,即使不為這點事情去拿捏她,這樣無法無天的行為,也讓蔣氏更加焦躁。


    陸家裏裏外外的下人之所以讓自己拿捏的死死的,正是因為她規矩嚴厲,手段狠辣,他們不敢不聽,陸珈一迴來就處處破壞她的規矩,讓她這個主母,哪裏還有什麽權威可言?


    於是僅有的那點睡意,也讓她折騰沒了。


    早飯時陸瓔來了,一看到她雙眼底下的兩團烏青就道:“母親這兩日真是難為了。”


    蔣氏沒吭聲。


    陸瓔看了一眼房裏的丫鬟婆子,又道:“聽說杜嬤嬤還是沒有找到,也是奇怪了,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憑空消失了呢?”


    她試探的看過去:“母親覺得,她會不會是姐姐暗中偷梁換柱,把人弄出去了?”


    蔣氏手裏的勺子叮的碰了一下碗邊,她原本懶懶的目光驟然間淩厲起來。


    一瞬過後她又道:“這怎麽可能?一來她身邊隻有幾個丫鬟婆子,二來她離家已久,對陸家如今的狀況並不熟悉,她怎麽能做到?”


    要辦成這件事情根本不容易,就算她身邊那幾個丫鬟婆子個個厲害,把個活生生的人送出去,也得有人接應。


    接應的人從哪兒來?


    “也是。”陸瓔點頭,“可我就是覺得如果不是被送出去了,又怎麽會找了一整夜根本找不到人?”


    她看向蔣氏:“杜家兄弟已經讓父親打發人遣迴去了,人倒好說,不管死活,交不出來不過多給些錢打發迴去罷了,沒有辦不成的。


    “就是這事實在讓人心裏有疙瘩。


    “如果真的是讓姐姐弄走了,您說姐姐弄走杜嬤嬤又是為什麽呢?她如果真的老恨杜嬤嬤,難道不是抓住她送到父親麵前接受處置更解氣嗎?”


    看著陸瓔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蔣氏心裏開始不淡定。


    如果杜嬤嬤真的在陸珈手上,那蔣氏當然知道她想幹什麽!


    她把碗放下來:“一個市井之中長大的丫頭,辦事能有什麽譜?你琢磨這些幹什麽?”


    陸瓔笑道:“可是一個市井中長大的‘丫頭’,父親卻讓她從今日開始協理中饋呢。”


    她收迴目光看向門外,語聲緩緩地道:“我自認是父親疼愛的女兒,可在他身邊長大,這麽多年他卻從來沒有說過讓我協理中饋。


    “而姐姐迴來才三日,就已經可以參與中饋之事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父親從前不是不管內宅之事,隻是因為素日這些事情都與他真正惦記的人不相幹。”


    蔣氏驀然頓住。


    真正惦記的人?


    她是說陸階真正惦記的人是陸珈?


    定坐片刻,她沉息道:“都是陸家的小姐,既要協理中饋,自然是都來參與,才是正理。


    “來人,去看老爺在不在府?去告訴他,從今日起,瓔姐兒也跟著一起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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