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迴了房。


    攏香正在鋪床疊被,床頭上按照蔣氏的喜好調整了燈芯長短,讓燈光明亮柔和剛剛好。


    燈下還有一盞悉心熬就的安神湯,一顆顆飽滿的桂圓如同琥珀般瑩潤誘人。


    “奴婢去給太太打水,太太安歇吧。”


    攏香屈膝行禮,便要退下。


    蔣氏喊住她,在床沿坐下來。然後看著燈下麵容姣好的她。


    “最近怎麽沒在老爺身邊伺候了?”


    攏香忽的繃緊了身子:“奴婢不敢!”


    蔣氏揚唇:“這有什麽不敢的?我知道你喜歡老爺很久了。”


    “太太!”攏香撲通跪下來,“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敢!早前但凡有行差踏錯之處,奴婢也早就改了!自從上迴太太賞了奴婢耳光,事後奴婢再也未曾接近過老爺!”


    她先前還紅潤著的臉蛋,此刻已經褪去了血色。


    蔣氏喝了口湯,漫聲道:“你起來。”


    攏香瑟索著爬起來了。


    蔣氏環顧著已經被打點的妥妥當當的床鋪:“你一向做事妥帖,頗得我欣賞。不然的話,當初我也不會單單讓你留下來侍候。


    “雖然掌責過你,但也是不想讓你失了體統。”


    攏香不知該說什麽,隻好把雙手緊絞著,又把下唇咬住。


    “老爺那樣的人,堪稱人中龍鳳。即便已有三十五,也正是風華正茂,不輸年輕人。你心裏喜歡他,這豈不是正常?”


    蔣氏垂著眼把碗放下,環顧著偌大的房屋:“咱們這尚書府的後宅,也確實太冷清了一些。


    “今日連杜嬤嬤也走了。


    “今後,你就到我身邊當管事丫鬟吧,不但接手杜嬤嬤的事務,也負責老爺的起居。”


    攏香驀的抬起了頭,她的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蔣氏歎氣:“隻要你能好好聽話,如今雖是當管事丫鬟,可將來是當通房丫鬟也好,當姨娘也好,都憑你的造化。”


    “太太,太太這話是真的嗎?”


    誰不知道這位陸夫人是位女閻王,這些年來陸府可沒有一個能成功上位的丫鬟。


    “你看我有功夫陪你說瞎話嗎?”


    燈火之下,蔣氏的眼睛幽深幽深的。


    “難道你不覺得,自從大小姐迴府,這兩日連老爺在房裏停留的時間都少了嗎?


    “我還是懷念從前的日子,隻有咱們這些人,就算真要添人,也得由咱們來添。


    “你說呢?”


    攏香好像渾身有電流通過,她立刻又跪了下去:“奴婢知道了,奴婢日後絕對不敢存絲毫二心,太太就是奴婢的主母,奴婢這輩子永遠都追隨太太行事!”


    蔣氏揚唇:“老爺今夜歇在書房裏,就從今夜開始,你去伺候他吧。等伺候好了,迴頭我再給你開臉”


    “……謝太太恩典。”


    攏香臉上紅撲撲的,垂著頭出去了。


    燈火閃了一閃。


    燈下蔣氏的目光也閃了閃,隨後轉為深黯。


    ……


    楊伯農迴去之後,陸階洗漱完畢,點了一爐香,在紙上寫下了許多字,看了半晌,又把這些紙點著投進了痰盂裏。


    窗外萬籟俱寂,卻讓人忍不住在夜色裏出神。


    房門“吱呀”一響,攏香捧著茶走進來。


    “奴婢,奴婢奉太太的命令,前來伺候老爺。”


    陸階抬起頭來,雙眉不著痕跡的皺了皺。


    “我歇書房就是圖個清靜,不必人伺候。”


    這丫鬟卻站著不走。


    不但不走,接連覷了自己幾眼,她反而還上前了兩步,跪下來給他揉腿。


    陸階今日連逢場作戲的興致都沒有,待要凜色斥責,窗外不知哪裏卻傳來了一聲模糊的驚唿。


    也就是這兩日出的事太多了,聽到這聲音,他立刻下了地。


    “出什麽事了?”


    門外有家丁迴報:“迴老爺,似乎是哪裏來的夜貓子,爬牆碰翻了花盆。”


    “哪邊院裏的貓?”


    家丁頓了下:“好像是西南角門上的偏院裏。”


    西南角?


    那不正是杜嬤嬤的住處嗎?


    陸階迴頭看了一眼攏香,神色飛快變換了一下之後,他迴到床上坐下:“既然太太傳你來伺候,你且去搬個鋪蓋來。”


    攏香連忙稱是,碎步退出去了。


    陸階即刻推開窗戶,往西南角看去一眼,然後吩咐家丁:“去找楊先生,問先前交代給他的事情安排的怎麽樣了?”


    ……


    到了該就寢的點,陸珈把燈吹熄了,除了廊下燈籠之外不留燈火。


    拔步床內點了一盞琉璃燈,也不顯亮。


    隻是銀柳闖進來時,帶進來的風把燈罩內的火苗都撞得東搖西擺的。


    “姑娘!您料的一點沒錯,蔣氏的確是想滅口!”


    陸珈歪在枕上:“杜嬤嬤怎麽說?”


    “她沒說!她什麽都沒說!他被蔣氏嚇得尿濕了一褲子,問她什麽都說不出來!但是,奴婢剛才返迴去找她的時候,她正在往西南角上的水井處走!”


    “要投井?”陸珈揚聲,隨後冷笑,“也對,若是上吊抹脖子,那要如何才能栽贓?”


    銀柳跑得氣喘籲籲地,穩住了氣息之後,又伸出手來:“您看這個!”


    陸珈朝她的手掌看去,隻見她掌心正躺著一枚眼熟的玉環。


    拂曉立刻道:“這不正是姑娘的噤步嗎?——哪裏找到的?!”


    “就在那井邊上!


    “我看到她往水井走,猜到她是要投井,於是趕緊跟隨過去,先把她摁住綁起來了,然後想到他們要栽贓姑娘,肯定得要留下姑娘去過井邊的假象,於是又悄悄趕到了水井邊找了找,結果真的找到了它!”


    拂曉倒吸氣,看著陸珈。


    陸珈隻一頓,立刻從床上跳下地:“我給你個路線,你這就把杜婆子悄悄弄出去交給二門下的長福,然後你就按我說的這麽去做……”


    說著她讓銀柳靠近,附耳細細的交代了幾句。


    銀柳聽完後重重點頭,又沒入了黑夜裏。


    陸珈轉頭吩咐青荷:“為了防止有人給我作證,西南腳下這會兒多半沒有人在,但安全起見,你們倆趕緊去那邊探探,到底有人沒人?”


    青荷二人也趕緊去了。


    陸珈在屋裏轉了兩圈,走到窗戶邊,朝陸階書房的方向看了看,然後又把窗戶關上,喊來了知暮。


    “先前我怎麽交代你的,現在也可以去辦了。記住,去了之後馬上迴來,前後不要超過一刻鍾。”


    “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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