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嚴夫人所說,隨著陸階步步高升,蔣氏的身份也水漲船高,誥命早就比嚴夫人高出一截。


    可麵對嚴夫人的怒斥,蔣氏一句話也迴不上來。


    比起這份斥責,此刻她更想知道,這封信到底是怎麽迴來的?又是怎麽落到言官手上的?


    她緊緊地抓著折子,頂著通紅的臉龐道:“這是我的疏忽,本意並非如此。也是聽說周勝這件案子,竟是沙灣本地的商戶鬧事牽扯出來的,所以交代郭路去潭州府打探打探,沒想到他辦事這麽不牢靠。”


    “既然知道他不牢靠,就不該再用他!”嚴夫人冷哼著坐迴去,“蔣家那邊能有什麽機靈人?拿這個為自己開脫,也不害臊!


    “若是你覺得自己可以揚眉吐氣了,不需要嚴家撐腰了,以後倒也不必在踏我嚴家的門!”


    蔣氏咬著唇角,不止臉上火燒也似,額角都有汗意了。


    “嫂子是言重,這我怎敢?”


    嚴夫人冷哼一聲,撇下她出了房門。


    到了隔壁嚴述的書房,靠窗而立的他聽到腳步聲便轉身看了過來。


    嚴夫人深吸氣:“果然是她。


    “我看她如今也不怎麽聽話了,兩家的婚事,提了幾個月,到如今還沒看她有迴應。這節骨眼上,卻又整出這幺蛾子來。”


    說到這裏她抬頭:“不妨事吧?父親舉薦胡玉成掛帥東南沿海抗倭,此時皇上已經下了旨,兵部那邊沈太尉也未曾反對,此事不會有變吧?”


    “不會。”嚴述對著窗戶之外緩緩搖頭,“胡玉成雖說是父親的門生,但他打仗還是有幾下子。沈博未曾反對,此事便能成行。”


    “那就好。”嚴夫人吐氣,“隻要胡玉成能掛帥,此番潭州的損失也不算什麽了。”


    嚴述坐下來:“胡玉成過兩日啟程,明日間糧草先行,就是要成事,少說也還得半個月。”


    嚴夫人點頭。順手把手畔的茶中奉了給他。


    蔣氏被晾了半晌,最後扶著椅子站起來,走出東跨院,又走出四麵高牆圍著的牢籠似的嚴府,臉上還是火辣辣的。


    進了家門,她說道:“去看郭路在哪兒?叫他滾過來見我!”


    迴房剛坐下,郭路就來了。


    蔣氏當先一個巴掌扇到他臉上,手上的折子也甩到了他麵前。


    郭路不明所以,打開折子看過,頓時也慌得跪在了地上。


    “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否則你就即刻給我滾迴你的薊州去!”


    “怎麽了?”


    陸瓔聞聲而動,快步闖了進來。


    看到麵前的情形,她也愣住了。門下站了片刻,才走到屋裏,看看怒容滿麵的蔣氏,又看看灰頭土臉的郭路,然後撿起了落在地上的折子。


    “沙灣縣?謝家女?……這是什麽人?”她疑惑的抬起頭來。


    蔣氏看了眼她,沒說話。


    郭路已經捂著臉,帶著哭腔出聲了:“侄兒,侄兒也不知這是怎麽迴事!我明明交代了兩個人同行南下,一封信而已……誰知道他們也辦不好!”


    蔣氏咬緊牙根:“是不是老爺?是不是你走漏了風聲?”


    郭路頓住,隨後拚命地搖起頭來:“沒有,這絕對沒有走路任何風聲!您看,我連表妹都沒透露過!老爺絕不可能知道!姑母也知道,侄兒辦了這麽多年事了,從來沒出過差錯!……”


    陸瓔更好奇了:“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蔣氏深吸著氣,後槽牙咬了又咬:“你先滾迴蔣家。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踏進陸府!”


    郭路伏地稱是,捂臉退下了。


    蔣氏閉眼撐額,嘴角都被咬出了血腥味。


    陸瓔拿著折子上前:“母親,這謝家女是誰?你為何要讓官府治她?”


    “陸珈。”蔣氏睜開眼,喉頭滾了又滾:“她是陸珈。”


    “……”


    ……


    唐鈺往沙灣接秋娘這一去一迴,少說也得一兩個月。有這兩個月的時間,也夠提前準備了。


    沙灣的幾間鋪子,陸珈已經囑咐給唐鈺,讓他轉告秋娘,暫時拜托李常照管。


    如此一來,買賣雖然不免受影響,總歸沒有秋娘他們的安全重要。


    再者,謝誼在讀書,進了京城,反倒對他的學業也有一些幫助。


    陸珈打算多雇幾個身手高強的護衛,一半留給進京之後的秋娘他們,一半自己帶進陸家,到時也好有個幫襯的人。


    青荷給出自己的建議:“姑娘倒不如找兩個女護衛,平日既可以在房裏使喚,也可以寸步不離的跟隨。”


    陸珈歎氣:“我倒是想。卻不知何處有這樣的人選。”


    青荷想了想:“從前吉王府的郡主們,身邊倒是都有一兩個這樣的人。人手不夠,就從市麵上買。


    “有幹這行的。他們專找那些窮苦人家的賣身女子買來調教,如同揚州瘦馬,不過這些隻會學武功拳腳,不學琴棋書畫。


    “隻是為了好賣出去,年歲都不大,難有何護衛唐護衛他們這樣的功夫。其餘的,還得到了再調教。”


    “那無妨!”陸珈道,“隻要會些拳腳,一時應急保命什麽的,則已夠用。”


    青荷微笑:“那成,迴頭奴婢讓長福去打聽打聽。”


    正說到此處,沈輕舟迴來了。


    他神情嚴肅地說道:“好奇怪,不用等兩個月,你讓何渠送出去的那封信,已經有動靜了。”


    陸珈頓住。


    “今日一早,有言官得到了這封信,並將它寫成了彈劾你父親治家不嚴的折子,準備投到都察院去。


    “結果,半路上讓內閣的人給截住了,據說送到了嚴家。”


    陸珈目瞪口呆,轉而望向跟在他身後進來的何渠:“你不是已經投到我父親的書房裏了嗎?怎麽會落到他人手上?”


    “小的也不清楚,”何渠著實滿頭霧水,“我確定這封信已經投進了陸大人的書房。並且確保陸大人一進門就能看到。我也不知道為何會變成這樣!”


    這一時間,三個人的腦子似乎都轉不動了。


    既然陸階一定能夠拿到信,就不存在外傳,這明明就是落人把柄的事,他也不可能外傳。


    那為什麽會落在言官手上?


    而且還讓言官差點就有機會來彈劾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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