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哧哼哧舀水的何渠,對沈輕舟坑蒙拐騙,並且為了討好村姑毫不把他們放在心上的行徑非常不齒。


    但沈輕舟還是揣著二十兩銀子迴了京城。


    陸珈這邊其實接下來要卯足勁打理鋪子上的事,鋪子正在新舊東家過渡之中,加之雨季生意清淡,也沒有多少事情必須用到沈輕舟。


    畢竟陸珈要將他收為己用的初衷是防備不時之需,以他們如今的境況,用不用管家,都不礙事。


    沈輕舟走的陸路,快馬加鞭,七巧節這日即到了京城。借著夜幕進入太尉府,京城四處仍舊華燈璀璨。


    東邊小花園裏有人語聲,燈影移動,沈追的聲音傳過來:“家裏的長戟我總嫌太輕,不夠力道。也許大哥使得會合適吧,畢竟他身子骨弱,用不得重器。我還是喜歡父親的畫戟。父親,你什麽時候把它賞給我用吧?”


    沈輕舟停在園門口,側目睨去,一老一少正在遊園。


    “公子!”


    這時宋恩從東跨院迎出來。


    園子裏那一老一少聞聲停步,也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沈輕舟收迴目光,繼續前行。


    “父親,那是大哥?!”沈追訥然收迴目光,“他什麽時候迴來的?他怎麽神出鬼沒的?!”


    沈博望著重新又變得空蕩蕩的園門口,緩聲道:“他一直在養病,何曾出去過?”


    沈追:……


    ……


    沈輕舟近年來都歇在碧波閣,此處臨湖,另一麵是武場,很是清靜。


    入門之後,小廝們上來替他解披風,又倒來熱水侍候洗漱。


    宋恩則將一封平平無奇的信遞到他手上:“信是五月底收到的,算起來是公子離京三月之後。信上說朝中集議之時內閣有多次提及公子病情,當著太尉的麵,狀似關心,實則卻是在打探。因為在太尉迴朝之前,公子哪怕養病,最長也不過個把月不見客。


    “太尉迴朝後,皇上本就對嚴家在抗敵之事上消極主和有所不滿,如今沈家又屢獲賞賜——忘了說,就在公子離京之後,宮中又接連賞了沈家幾迴,據說皇上還曾想過要給公子官位再升一級,不過卻讓太尉婉拒了。


    “總之,以沈家如今炙手可熱的地位,雖說盯著的人不少,可前來跟公子套近乎的人卻多出更多!這倒也罷了,偏生屢有人提議讓太醫為公子診病,好在盛太醫可靠,得了太子殿下授意,都瞞過去了。但屬下以為,終不是長久之計,接到崇先生的信後,就立刻給信公子了。”


    沈輕舟低頭看過,將之放入櫥櫃後的暗格,平平整整地壓在同樣紙張同樣字跡的厚厚一撂信紙上,凝望片刻後關起來。


    “……我明明看到他了,為什麽不讓我進?”


    院門口傳來了少年不服氣的聲音。


    沈輕舟透窗望去,沈追正梗著脖子與門下護衛理論。


    他收迴目光:“明日一早遞個折子入宮,我去給太妃請安。”


    宋恩領命出門。


    沈輕舟扭頭再看了眼外頭,邊脫衣裳邊進了裏屋。


    沈追看到宋恩出來,立刻道:“宋先生,為何不讓我進去?我要見大哥!”


    宋恩頜首:“我們公子已經歇下了,二公子請迴。”


    說完他迴身把院門扣上,又給門下的護衛使了個眼色,然後衝沈追禮貌而客氣地一點頭,走了出去。


    沈追衝他背影做了個鬼臉,又氣唿唿地看著大門緊閉的院子,頓一頓腳,也走了。


    連日趕路的疲憊,在泡入熱水中那一刻全都發散出來。


    恍恍惚惚間聽到外間的響動,沈輕舟神思瞬間又變清醒。


    他披衣起身,看了眼房梁之上,然後隔著博古架看著外頭,皺起了眉。


    沈追正在躡手躡腳看掛在牆上的一把大弓,被突然出現在身後的腳步聲嚇了一跳。


    旁邊疊放著的袍服被他帶得滑落在地,他七手八腳抱起來,又梗著脖子道:“我知道你最近不在府中,你放心,我是沈家人,我不會說出去。可你明明迴來了,方才為何不向父親請安?”


    沈輕舟目光淡漠地從他臉上滑到他手裏衣服上,眼裏的殺意明顯極了。


    沈追卻反倒還把手收緊了些。


    過了會兒大約是覺得的確也沒有挾持他一堆衣服的理由,便放下了。


    “滾。”


    這就讓人不能忍了,他幹啥了就得滾?總不能是因為欺負了他的衣服吧?


    “我不……”


    “丟出去。”


    房梁上跳下來兩個護衛,堪堪落在沈追兩側,不分由說架著他就出去了。


    沈輕舟從衣服堆裏挑出個鮮紅的符袋,仔細吹打了兩下。


    “挑幾隻惡犬,養在牆下。”


    ……


    晨霧之中,沈追望著牆下幾隻精壯如牛的四眼狼犬,牙齒咬了又咬,轉身衝去武場。


    “父親!”他順手提起沈博素日常用的那柄大畫戟:“大哥他居然在碧波閣養了犬!他這是幹嘛呀?這是不讓咱們進門嗎?”


    沈博低頭擦拭著寶劍。


    晨光輕灑,他淩厲的麵容被光影照得更添了幾分威儀。


    “去不了,你就不要去。”淡聲道,“府裏這麽大,多的是沒養狗的地方。”


    “可是——”


    “公子。”


    門下仆人忽然齊聲請安,對話中的父子也被這聲音引去了目光。


    沈輕舟穿著整齊的冠服麵無表情路過門口。


    他今日穿的是英國公世子的冠服,渾身金光閃閃,如同廟裏才鍍了金身的菩薩,想不讓人注目也難。


    沈追看了眼目光定定的沈博,隨後提著長戟上前擋住沈輕舟去路:“你又裝大尾巴狼!”


    沈輕舟停步。


    沈追偏頭示意:“快見過父親!”


    宋恩上前:“二公子!——”


    沈輕舟抬手將他攔住,走上前半步後,廊下忽然金光閃爍,那隻袖子上繡著金紋的右手不知怎麽就抓上了這柄畫戟!


    沈追反應過來,下意識要護,卻是又一陣金光,那重達五六十斤的長戟飛在半空轉了幾個花,隨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杵到了地上!


    杵到了沈追麵前!


    “再有下次,剁了你喂狗!”


    沈輕舟丟下這句話,繞過他直直地出了門。


    沈追又氣又羞,急轉過身去,不料身子一扭竟然摔倒在地上!


    一看,原來那長戟往下杵的時候,竟然連同他的衣袂一道杵進了台階上!


    沈追更羞更氣了!


    身材魁梧如他,這畫戟使起來都吃力,到了沈清舟手上竟然輕的跟把掃帚似的,那麽聽話!


    他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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