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父謝彰雖然細心,但並不囉嗦,而且他大多數時候在養病。


    所以陸珈想到的是奸臣老爹陸階。


    小時候她喝湯,陸階眼不錯珠地盯著,怕她噎著。


    她邁個門檻,腳還沒抬出去,陸階已經把她提溜了起來。


    她不肯學做針線,他苦口婆心的講道理,說好歹學著做個荷包扇套,不然不好找婆家。


    她出個門,他得把丫鬟婆子,車夫護衛從上到下,挨個交代一遍。


    說的都是車軲轆話,門口的狗看到他來都掉頭就走。


    直到後來變成奸臣,話才少了。


    這個秦舟,平日做什麽事情都慢吞吞的,多說兩個字好像都挺費勁,今日這也太細心了。


    她把銀票塞了一疊迴去:“錢是你掙的,我怎麽好意思全拿?你也去找個好大夫,把身子養好吧。早日成個家,有了媳婦孩子,日子就有盼頭了。”


    雖然說真的是很想全收了,但羊毛薅狠了,羊也會死的。留著他,下次沒事兒就邀他去賭場逛逛。


    沈輕舟被她先前的話噎得在鬼門關前直蕩悠。


    看到伸過來的銀票,他接了下來。


    陸珈想了想,又好奇道:“你輕輕鬆鬆就能贏下大把銀子,為什麽會把日子過成這樣?”


    他一個大活人,竟然能夠把自己餓得暈倒在大街上!


    就算是因為有病,口味挑剔,那多賭幾場,贏幾筆錢,把病治好不好嗎?


    “出千也不是時時能得手的。”


    沈輕舟看向不遠處的何渠與唐鈺,稍頓道:“告辭。”


    陸珈追上去:“那你明天還來不來呀?”


    沈輕舟心裏還氣著呢。


    他怎麽就成了陸賊那樣的人了?


    可是她又鍥而不舍,追得氣喘籲籲。


    罷了。


    這世上已經有那麽多人都在欺負她,為什麽還要再加上他一個呢?


    他轉身:“來。”


    陸珈笑了,壓著氣喘道:“好。那你早點!我給你燉肉吃。”


    ……


    張老二雖然也不是個上進的,但他不像老三墮落,他想讓張家從他這一支走上仕途。


    他長子已十三歲,讀了好幾年書,雖然考了幾次秀才都沒考上,但他從不氣餒。


    朝中那些有名的大臣,好多都三四十歲才中進士,他怕什麽?反正家裏供子弟讀書的這點錢是有的,慢慢來。


    但是張家突然冒出來的那本賬簿,同樣也捅了他的心窩子。


    他誌不在商,櫃上的事情他按規矩不插手,不代表他不在乎錢啊!


    何況老爺子的錢就應該是他們三兄弟的。


    長房已經繼承了那麽大一座祖宅,已經是有偏重了,莊子鋪子他們一個人就占了五成,多少有些不合理吧?


    但是也算了。照這樣分的人家也數不勝數。


    可那筆賬到底怎麽迴事呢?


    兩口子連夜都在琢磨這事。


    還沒琢磨明白,張老三就風風火火的闖上門來了。


    “二哥!大哥也太不像話了,我要跟他徹底分家,我要把我的那份家當拿迴來!”


    老二夫妻都嚇了一跳。分鋪子可不是小事,自家兄弟爭爭家產也沒到這份上。再說那賬簿怎麽迴事,還沒結論呢。


    張老三道:“我問你們,咱們張家鋪子由老大掌管之後,盈利一路下跌,心疼不心疼?”


    這不廢話嗎?虧掉的都是自家的錢,誰不心疼?


    “那我再問你們,就他們倆這經營鋪子的手段,就如同前陣子,大嫂在裕豐號裏用陰陽秤,被鴻泰號當眾揭出來,名聲臭遍了整個馬頭,搞的原先那些老主顧都不願意上門了,這樣下去,咱們流走的錢是不是會越來越多?”


    這當然有道理啊!


    能不能用陰陽秤另說,何氏讓人把這事兒給暴露出來,影響了買賣就肯定不對。


    新鋪子也好,老鋪子也好,大家都有份,跑掉的生意也是他們二房三房的錢!


    “那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采取點手段?”張老三恨恨地道,“咱們在碼頭上做買賣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長房還這般作死,這不是直接把我們給拖累了嗎?


    “我不管那賬簿是真的還是假的,是假的我也不能讓他們禍禍我了。


    “是真的,我就更不能容忍他們的作為!”


    隨著他拍響了桌子,老二夫妻也同被震的跳了一下。


    老三這話說的可對呀。


    現在賬本的事反倒是其次了。要緊的是老大他們兩口子真的適合掌管家財嗎?


    他們真的是那個掌家的料嗎?


    三年下來,十多個季度,沒有哪一個季度的賬目比得上老爺子掌家時的賬。


    就連老爺子留下來的那些掌櫃賬房都快走光了,上迴劉喜玉跑到裕豐號打臉的時候,幫他落井下石的,不就是跑掉的帳房嗎?


    要不是那老賬房當了人證,那些登門前來的主顧不至於全都信了。


    那兩口子但凡少摳點,籠絡住手下那些人,也不至於讓人這般反水!


    所以話說迴來,他們連底下做事的人的工錢都扣,放著他們兩房那麽一大筆的盈利在前,老大兩口子能舍得不扣嗎?


    “我就說呢,就算虧損,鋪子裏每日裏進出的人也不少,櫃上每個季度分的錢怎麽能比從前少這麽多?”


    “反倒是他們長房的吃穿用度,一點沒見少!還有那個閑錢去打點縣衙裏的人呢,這不是還張羅著要跟賀家結親嗎?


    “恐怕是他們倆一麵沒本事賺錢,一麵又把咱們兩家的錢給扣了下來,淨給他們填荷包了!”


    二房媳婦兒趙氏這番話,一下子把老二憋著的火氣也給激上來了。


    他騰地站起來:“把這兩三年的賬全都給我拿過來,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挪走了多少!”


    ……


    陸珈迴了家,就讓謝誼翌日跟鋪子裏師父告個假,然後哪也別去,就緊盯著隔壁。一旦張老三他們來了,就立刻告訴她。


    但整個白日都風平浪靜。


    天光又到了傍晚,暮色深沉了。


    又在她心裏七上八下,正反複琢磨秦舟到底是吹牛,還是真的對昨夜那場戲滿懷自信的時候,謝誼就跟被彈弓彈出來的石子一樣,從門外嗖地躥到了她麵前:


    “姐!張老三來了!他們兩口子都來了!張老二兩口子也來了!他們還把張家的族長都給請來了!……”


    陸珈隻一瞬,就已扯下圍裙,把早就買好的一大塊豬肉塞給謝誼,然後跟陳泉打了聲招唿,拔腿往家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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