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


    隨著從南方倉皇出逃,陳鎮如今已然完全沒了往日的風采,活脫脫就像個四處流浪的災民一般。隻見他渾身上下沾滿了塵土,頭發蓬亂得猶如鳥窩,那張原本還算白淨的麵龐此刻也變得灰蒙蒙一片,簡直讓人難以辨認。再看他身上穿著的衣物,更是又髒又破,哪裏還有半分昔日的光鮮亮麗?想當初那嶄新的蜀地絲綢何等華美,而眼下卻已被陳鎮毫不憐惜地換成了粗糙簡陋的粗布麻衣。


    之所以如此落魄,實在是迫不得已啊。自從抵達兗州後,陳鎮一行人便接連遭遇了數波夏熵的士兵。隨著探子的匯報,夏熵已然成為了公羊焚天的操刀手,為的就是緝拿自己,想他堂堂太子竟然淪落到現在這副慘樣,實在是讓人唏噓。


    為了不引人注目、順利通過關卡,陳鎮隻能扮作尋常百姓模樣,一路上忍饑挨餓,倒是吃不盡的苦楚。


    相比之下,陳鎮自己還算是勉強能撐得住,但跟在他身後的那些士兵們可就慘多了。他們個個麵容憔悴、臉色蠟黃,仿佛風一吹就能倒下似的;畢竟數百人的隊伍,每日人吃馬嚼也是不小的開支。


    而且由於連續數日處於擔驚受怕之中,這些士兵們早已精疲力竭,臉上滿滿的都是無法掩飾的倦容和疲憊之色,顯然已經到達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了。


    就在這時,陳平突然一陣風似的狂奔而來,其神色慌張至極,好像身後真有兇猛無比的老虎正在緊追不舍。


    然而,當眾人順著他跑來的方向望去時,卻發現後麵根本沒有什麽所謂的猛虎,隻有周圍那些正在休息的士兵投來的一道道怪異目光。


    “你這家夥到底是怎麽迴事!難不成被人咬住尾巴啦!”韓開陽看著陳平慌裏慌張逃竄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嘲弄了一句。


    他那話語,再加上這桀驁不馴、目空一切的表情,讓人恨不得上前割掉他的舌頭,實在是氣惱不已。


    隨著距離的拉近,或許是忌憚韓開陽的身份,也或許是陳平是個好脾氣,並未和韓開陽計較,而是將手中的密封拿出來,遞給陳鎮麵色凝重道:“出事了!殿下!”


    “何事?慌慌張張的!”陳鎮看著陳平一臉慌亂的表情,表情也是嚴肅了起來。


    “三件事情!”陳平咽了口唾沫,待氣息平複後緩緩說道:“常庚和呂武將軍在南山撞見,兩人匯合後,遊擊周邊的夏熵士兵,眼下公羊焚天派大將南宮離火出兵圍剿,雙方交戰數十場,呂將軍借助騎兵的優勢周旋,但南宮離火兵多將廣不敵,此刻已然撤離向兗州了!”


    “讓天機雲錦傳消息,讓他們迴來!”陳鎮喝了一口水,緩解嘴唇的幹澀後,下達了指令,整個人疲憊不已。


    “是”陳平應允下來,而後緩緩說道:“太子妃也是傳來消息了!此刻已經被安送到洛陽了!”


    聽到這個消息,原本站在一旁的韓開陽收了嘲弄的神色,黑色的雙眸放射出精悍的亮光。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陳平麵前,雙手緊緊抓住陳平的胳膊,焦急地問道:“我姑姑怎樣?可有遇到危險?”


    由於太過激動,他手上不自覺地加大了力度,把陳平抓得生疼。 “哎喲喲!別!別!別這麽用力啊!小韓將軍!快鬆手,我的手要斷啦!”


    陳平痛得齜牙咧嘴,一邊掙紮著想掙脫韓開陽的束縛,一邊向陳鎮投去求救的目光。 陳鎮見狀,連忙衝韓開陽擺了擺手,示意他放開陳平。


    韓開陽雖然內心著急,但是知曉自己失了分寸,弄疼了陳平,當下乖乖鬆開了手。不過他仍然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陳平,等待他的下文。看得出,如果不是忌憚陳鎮在場,他恐怕早就忍不住再次揪住陳平追問個不停了。


    “說吧!”陳鎮看著韓開陽一副猴急的模樣,示意陳平快些。


    “太子妃一路北上,雖然被流寇兵匪騷擾,但倒也平安無事,還請殿下勿憂!”陳平拱手一拜,而後麵色愁苦,顯然接下來的事情有些難辦。


    反倒是一旁的韓開陽聽到自家姑姑沒事,心中的石頭已然落了地,也沒了先前著急忙慌的模樣,看向陳平的眼神也是變得柔和了些。


    “第三件事說吧!”聽到樂淑沒事,陳鎮也算是鬆了口氣,而後目光盯著陳平道:“還有何事!”


    “這……”陳平眉頭微皺,眼神快速掃過四周,似乎在確認周圍是否安全。然後,他緩緩邁開腳步,待到走近之後,他微微俯身,抬起手壓低聲音說道:“朝廷如今正打算招降那夏熵呢!根據天機雲錦出來的情報丞相司馬由親自前往,眼下已然在來的上路了。”


    聽到這話,陳鎮的雙眼猛地一縮,瞬間閃過一絲寒意。看向洛陽的方向,心中暗道:自己這個便宜父親是徹底放棄我了嗎?


    很明顯,陳鎮擊敗了夏熵,又斬殺了夏熵許多宗族子弟,已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麵;前些時日,乾玄宗又讓陳玄領兵對抗公羊焚天,在加上今日的招安,在政治立場上來看,乾玄宗這是徹底將自己當成了棋盤上的棄子了。


    陳鎮緊皺著眉頭,短暫的思考讓他心中繁忙,但他始終都抱有一絲幻想的反駁道:“招降?不可能!夏熵的家小都是我的手中,朝廷有什麽籌碼與夏熵談判?夏熵又怎會輕易答應?”


    要知道,夏熵的家眷老小全都掌控在自己手裏,夏熵根本沒有跟朝廷叫板的資本。


    “正是因為夏熵的家小啊!”陳平趕緊解釋道。


    “不可能,他們不是早就被我派人送到川蜀去了麽?”陳鎮的臉色驟然變得陰沉至極,額頭上青筋暴起,顯然情緒十分激動;顯然對於超出掌控的事情,陳鎮是極度惡寒的。


    “問題恰恰出在這裏!”陳平的聲音不禁顫抖起來,滿臉惶恐之色,看著陳鎮陰晴不定的麵色,吞咽著口水後繼續說道:“原本送往川蜀的天機雲錦半路遭到了貓鼠衛的埋伏,夏熵的家小全部被陛下的人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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