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後,他如果這樣出去,絕對會拖累她,想想還是別跳下護欄了。


    「……哇——大叔——大叔——你在哪裏啦——」


    「大叔——嗚嗚——大叔——」


    「大叔——」


    很好,當他判斷這女人以一打四絕對沒問題的當下,他聽見小惡靈大聲唿叫他的聲音,他就知道他一定得出手救人了。


    李奇勳握牢手中的唯一武器鐵鏟,眉頭皺緊,翻身跳下護欄,一路沿著斜坡滑行。


    「這女人怎麽迴事?」


    「不知道。」


    「她自己突然跳出來……然後絆倒……」


    「就抓到人了。」


    三名男人麵麵相親,嘴裏說著西班牙語。


    這胡亂哭鬧的女人確實是魔花螳螂本人,但怎麽會判若兩人?


    「哇——大叔,你為什麽不在身邊保護纓丹姊姊……」


    「臭女人,你給我閉嘴!」


    男人狠狠一拳揍向她的臉頰,她瞬間呆住,接下來口腔裏湧出血腥味,臉頰頓時像被辣椒油塗在臉上,又疼又辣,她的眼淚像失控的水龍頭嘖射出來。


    「哇……你打我……嗚嗚……」


    「哇—— 」


    這彷佛孟薑女哭倒長城的強大威力,山林間的飛禽走獸全被哭聲嚇得四處逃竄。


    「這女的到底是怎麽迴事?她到底在說什麽?」奉龍煞之命,來到韓國攔截魔花螳螂返國,怎麽……這女人像著魔一樣,滿嘴說著完全聽不懂的語言,還像個瘋婆子一樣哭鬧。


    從地獄來的使者,魔花螳螂怎麽可能會做出這樣的舉止?


    鏗鏘一聲,脖子被鐵鏟擊碎的聲響。


    「呃……」


    另外兩人迅速扭頭往身後看,就見一名一臉怒容的男人高舉手中鐵鏟,以一種鐵錘打鱷魚的姿勢,迅速兩下敲暈了那兩名男人。


    李奇勳丟下手中鐵鏟,看著她兩泡眼淚、兩條鼻涕,半邊臉腫得像麵龜一樣的麵龐,心頭像是狠狠被刺上一刀的疼痛。


    她的眼睛和半邊臉都是紅腫的,看起來慘不忍睹,說話的時候還有血沬從嘴裏嘖出。


    「大叔……你來了……」她的表情像作夢一樣,講話不清楚,「大叔,你剛剛打人的動作好像湯姆熊裏的打鱷魚喔,惡,咳咳……」


    她突然說著說著,做出惡心反胃的動作,眼睛睜大,她把手伸進滿是血的嘴巴裏,一會兒後從嘴裏拿出一顆牙齒。


    食指和拇指捏著一顆斷裂的白齒,她表情驚怕地看著他的眼睛說:「牙齒掉了……怎麽辦……」她的眼淚又嘖出來了,「纓丹姊姊會超級生氣……」


    看到牙齒都被打斷的馬纓丹,他心中有股難以遏止的憤怒,不是對她,也不是對那些人——而是他自己!


    他不該相信她有能力保護自己,他忘記她身體裏還有另一個她,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那對特務而言,根本是危及性命的不定時炸彈。


    他臉上的怒容很可怕,他的表情更讓她感到非常愧疚。


    「大叔,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纓丹姊姊……對不起,你不要生氣好嗎……」


    喉頭泛酸,聽著她低頭垂著脖子的道歉模樣,他把她拉進懷中,拍著她的背,安撫道:「你不需要道歉,你沒有錯,是大叔不好,沒有好好保護纓丹,是大叔不好。」


    從他的懷中抬頭,她問:「大叔,你是不是跟纓丹姊姊吵架了?纓丹姊姊的心……很亂……我本來覺得纓丹姊姊心中的那道光有慢慢變大,但我這次醒過來,那道光變得好小。」


    「光?那是什麽?」他問。


    她偏頭想了一下,努力試著把自己看到的景象描述出來。「我很難形容,就是像太陽光……大叔,我很肯定能讓纓丹姊姊心中那道光芒綻放的人,一定是大叔你喔。」


    李奇勳思考著她說的話,由於太虛無飄渺,一時間他也不曉得如何響應,不過他想起來一件事,問:「對了,你剛才怎麽會提到湯姆熊?」超級地道的台灣名稱。


    她愣了愣,迴答:「不知道耶,剛才大叔的姿勢讓我覺得好眼熟……腦中突然浮現湯姆熊的打鱷魚,可能我曾經去湯姆熊玩吧。」


    他們看著躺在地上的三名外國籍特務,她抓著他的臂膀,害怕的問:「那些人真的……都死掉了嗎?」


    他走上前蹲低身子,掀開他們身上的衣物,發現這些人的手臂上都刺著雙頭蜥蜴的圖案。他拿出手機,對著刺青圖案拍下照片,傳送到軒轅家族改良過的群組係統,發問:你們有誰見過這個雙頭蜥蜴的標誌?


    三十秒內,立刻有人迴複他的問題。


    墨西哥當地的毒品集團的標誌,最近才竄起的,知名度不高。


    迴複他的人是恢複境外者代號darker的軒轅黑。李奇勳簡單迴了一個感謝的貼圖,結束問題。


    他牽起她的手,「走,你先跟我迴去治療傷口。」


    「那、那些人呢?不用管他們嗎?」


    「不用,那些人隻是馬前卒。」


    「哦……嗯,好的。」


    她跟在他身後走迴登山步道,臉頰已經腫到半邊臉都失去知覺的程度,她的嘴巴合不起來,口水和血一直從嘴角流出來,她擦了又擦。


    李奇勳見狀,把身上的衣服撕了一塊下來,在積了一層薄雪的山壁抓了一把雪球,用布包著。「你用這個敷著臉頰,先消腫。」


    「嗯。」她點點頭,接過他手中臨時應變出來的冰敷包,放到臉頰上。


    「啊,好冰。」


    「冰總比痛來得好,乖乖敷著,別拿下來。」


    她聽話地點頭。


    兩人一路走迴有人居住的平房,沿著蜿蜒的水泥路麵,兩旁是用空心磚堆棧的牆麵,約莫兩個人高,路旁設置的路燈稀少,光線微弱。


    「大叔……」


    「嗯?」他低聲迴應。


    「你答應我,不要離開纓丹姊姊好不好?」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你就是她的太陽。」


    背後突然被東西撞上,李奇勳迴過頭,發現她像斷了線的木偶倒下,連忙伸手接住她。「喂,你怎麽了……」


    發現她又失去意識,而且衣服保暖度也不夠,她的體溫有點發涼,他忙脫下身上的羽絨長外套披在她身上,彎腰將她馱到背上,背著她一路前走。


    她的氣息淺淺地吹向頸邊,第一次凝視她熟睡麵容的時候,他便發覺這女人心事繁重,她的唿吸聲很淺,無法將自己的身體完全放鬆,無法深眠。


    她像一尊龜裂的女神雕像,美得殘破,美得斑駁,行屍走肉般的美麗。唯有親手寫下自己和他的名字的那一瞬間,他深深感覺到她眼中的裂痕,被希望的光輝填滿。


    一名尋找自己來自何方的無名女子。


    「纓丹……」他含著濃鬱的不舍,似淺卻深地低聲喊她,「這名字很美,很適合你。」無論這是不是真的屬於她,他都會繼續唿喚這名字。


    背上的人兒似乎有了輕微動靜,他刻意放慢腳步。


    他再一次聽見那句苦澀又甜美的愛語:


    「teamo……奇……勳……」


    她此刻的夢裏有他。聽見她的夢囈聲,聲聲唿喚他的中文名。


    「纓丹,不曉得你現在正作著什麽樣的夢,但我希望那是一場溫柔無比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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