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城之中,湧動不斷。


    各級官員的上奏,一律都停擺到了丞相府。


    但出人意料的是,左右丞相府,都給出了批示,政務居然沒有絲毫耽擱。


    而以染病為由,罷朝的監國太子嬴徹,卻是在東宮之中,發出了一道道的政令,也收到了許多的密報。


    其中,關於陳銘的密報,最為多,也被放在了最為顯眼的位置之上。


    陳銘....動手了!


    東海郡在陳銘的指揮之下,瘋狂征調田畝。


    這個科舉探花,仿佛是要讓全天下人知道,他並非無能之輩。


    除卻自己帶領密衛明麵征調之外,甚至還作出了‘預前工作’。


    在到達地方之前,就讓密衛之中的地皮流氓先行抵達,而後威嚇,甚至是直接開始打砸。


    一旦有縣守阻攔,就是由陳銘拿出太子詔令,以權勢讓縣守低頭。


    甚至是....出了人命!


    朐縣的一名農戶,因為其父葬地在征調田畝的範圍之內,攔住了陳銘的馬車,哭訴懇求,卻被陳銘派人打了一頓。


    迴到家中,也不知道是傷勢過重還是實在覺得愧對老父,便是一口氣上不來,死了。


    這樣的風波,朐縣的縣守不可能隱瞞,自然是想要通過正規途徑上報到鹹陽之中。


    卻被陳銘一把奪過奏疏,撕了個粉碎,而後將這名縣守按翻在地,一連踹了三腳,高唿:‘我乃太子心腹,何人敢彈劾我,何人能彈劾我!’


    而現在嬴徹的案桌之上放著的,赫然是陳銘粉飾過的奏疏,以及姚青鋒查探後的真實情況奏報。


    “酷吏!”


    這是白純在東宮之內,對於陳銘的評價。


    即便是他這樣投機的聰明人,對於陳銘也恨不得直接拿刀砍死。


    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能夠如此置百姓於無物,任意打殺。


    這樣的人,對於太子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汙點。


    就如同一名女子,本身長得極為好看,卻是在臉上長了一顆大大痦子,怎麽能讓人不覺得惡心?


    “殿下,臣請詔,親自將陳銘抓捕迴鹹陽。”


    白純咬了咬牙。


    這個從來不肯擔當事責,最起碼不願意主動去擔當的聰明人,竟是主動請纓。


    嬴徹兩根手指撚開奏疏,看著上麵的內容,反倒是沒有分毫的怒意。


    看完陳銘寫的,又看著姚青鋒稟報的。


    兩相對比,極為有趣。


    探花郎的文采還是有的,但...事情並非是文采可以蓋過去的。


    在姚青鋒拙劣的文筆對比下,反倒是陳銘的奏疏寫的可笑。


    白純心中一喜!


    他乃是最早跟著嬴徹的,也是跟隨著嬴徹迴到鹹陽,見證了嬴徹逐漸成為一個在朝堂權術之間都遊刃有餘的成熟太子的心腹。


    這位太子殿下,身上的柳相痕跡實在是太重了。


    就連大怒而笑,都十分明顯。


    他已經看出,這位太子殿下眸中殺意湧動。


    若是陳銘能讓太子殿下醒悟,白純覺得,這個陳銘甚至是有功勞的。


    當然,即便是這種功勞,他陳銘也應該死無葬身之地。、


    “咱們的右長史做的非常好,小白,你說,孤應該獎賞些什麽呢?”


    嬴徹這句話問出,白純甚至懷疑自己今天壓根兒就不是太子殿下染病,而是他白純染病!


    他耳朵瞎了?看不到太子殿下說什麽了?還是他腦子壞掉了,連耳朵是什麽都不知道了?


    “殿下,您在說什麽?”


    白純甚至再開口問了一遍。


    因為他現在根本無法相信方才太子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他分明從自家太子殿下的眼中,看到了對於陳銘的殺意。


    即便是不殺,甚至是不讓他白純將陳銘捉拿,那也應該訓斥,或者說應該發一道詔令過去問問吧?


    怎麽可能是....賞賜?!


    “怎麽?賞賜一個有功之臣,很讓你意外嗎?”


    嬴徹將奏疏放下,‘笑意吟吟’。


    而此刻的笑容,更加讓白純看不懂了。


    “罷了,小白,既然你想不到,那就由孤做主了。”


    嬴徹嘴角微微勾起,提起筆,在紙張上寫了四個字。


    而後也沒有將紙張封起裝入信封,而是就這麽直接遞給了白純:“派人將這封信送到陳銘手中。”


    白純微微一怔,將那信接過。


    隻見上麵四個大字:馬服可好。


    就這麽四個字,讓白純愣了一下,緊接著瞳孔猛顫,竟是自己都難以置信起來。


    他並非無才之人,甚至可以說,他白純若是參加科舉,不說能超越周勃,至少也能混個進士當當。


    對於‘馬服’二字,他可是知曉的。


    這是一個地名,趙國馬服縣,也可以叫做馬服鄉。


    一個小地方,但....這個地方出名,是因為...馬服乃是一個人的封地。


    馬服君,趙奢!


    趙括之父,趙國名將,閼與之戰大敗秦軍,結束了秦軍的不敗神話,而後與藺相如、廉頗平起平坐。


    此刻太子的詢問,赫然是....有賜爵之意!


    “殿下不可啊!”


    白純忍不住驚唿,連忙開口勸阻:“且不說我秦人痛恨馬服,單單是陳銘所為,應當要下獄,嚴懲,甚至是殺頭告慰百姓。”


    “如今殿下起了為其封爵的心思,豈不是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白純咬了咬嘴唇,甚至決定兵行險著了:“柳相也不會答應的!”


    在這個關口,說出柳白的名字來勸阻太子,本身就是一件危險至極的事情。


    而白純為了勸阻,已經不顧了。


    嬴徹緩緩轉眸,麵上的笑容逐漸冰冷。


    口中輕吐一句‘派人去’,而後就不再言語、


    白純頓感寒心,以雙拳拄地,緊要嘴唇。


    那鮮血滲出,一副極為可憐的模樣。


    他怎麽也沒想到,當初自己隻是想要跟著混一個榮華富貴,甚至覺得....為了榮華富貴,出賣一點良心也不是不行。


    但現在卻發現,


    有些東西,還真的是賣不出手啊。


    “請恕臣,無法從詔。”


    白純沉聲,竟是在嬴徹麵前,展現出了他為數不多的‘高風亮節’。


    “隻是問問,不會給的。”


    嬴徹看著白純,雙目炯炯,最後隻得無奈歎氣:“去辦就好。”


    學生就是學生,做不到像老師一樣,即便是做了錯事兒,手下人也願意傾盡全力去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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