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點了點頭,微笑:「我很好,兒子也很好。」


    穆謹亭緘默須臾,歉道:「也是孤沒有考慮周全,沒料到他們對府裏動這麽大的陣仗。」


    「無事,殿下已經安排的很好了。」即使最後王府會失守,也有人會護著他們娘倆逃出去。


    九娘想起宮裏那邊,她原本想著他沒有這麽快迴來的,畢竟那邊還有一副爛攤子沒收拾。


    「宮裏那邊?」


    「宮裏那邊無事,我馬上就要走了,迴府來,就是想看看你。」


    「殿下不用擔心,我和兒子都很好。」


    穆謹亭點了點頭,捏了下九娘的手:「照顧好自己,照顧好肚子裏的孩子,我很快就會迴來接你們。」


    「嗯。」


    承元三十年,夏。


    趙王、成王聯合各路叛軍逼宮犯上作亂,隻可惜功敗垂成。承元帝雷霆手段,命大理寺聯合刑部徹查,因此牽連出長安城內無數高門大戶,許多勳貴官員紛紛落馬。


    其中趙王、成王、昌平公主被貶為庶人,流放幽州,永世不得歸長安。兵部侍郎曹塹裏滿門抄斬,其餘從犯皆是抄家的抄家,下獄的被下獄,流放的流放。一時間,長安城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從成王敗北被擒的消息傳來,蕭家便進入了一種風聲鶴唳的狀態。他們不是沒想過逃,可是安國公府早就被人團團圍住了。


    府中氣氛十分緊張,男人俱是滿臉凝重之色,老弱婦孺不時哭嚎出聲,下人們俱都惶恐不安。由不得他們不怕,犯上作亂是死罪,罪無可恕的死罪。


    可這會兒知道怕,早幹什麽去了?


    「咱們根本不知道到底是怎麽迴事,憑什麽連咱們都被牽連進來!」四房夫人劉氏哭道。


    就憑你姓蕭,就憑你在蕭家這顆大樹下存活多年!


    三房的夫人馬氏也差不多是這種想法,她們兩房都是庶出,平時並不參與這種朝中大事。三郎君蕭棉四郎君蕭棋,一個打理著府中名下庶務,一個在外麵打理生意,兩人雖掛著蕭家郎君的名號,實則在府裏並不受重視,地位也隻比外八房的庶出旁枝的高上一點。


    光還沒沾到,就有要掉腦袋的危險,也難怪三房四房會怨聲載道、推卸責任了。


    「咱們兩房不管,若真是被下了獄,我們會實話實說的。成王和蕭皇後密謀造反,咱們可是一點都不知情,那都是老夫人和大房二房的事。」


    如今隻是被禁在府,還未到秋後算賬的時候,蕭家人便自己先亂了起來。


    「去求五叔!」有人說。


    仿若抓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繩也似。


    「請五叔去求九娘,九娘貴為太子妃,定然不會放任自己的親爹不管。她姓蕭,太子妃怎麽能攤上一個有犯上作亂罪名的娘家!」


    有這種想法的蕭家人不在少數,蕭杭被找了出來。


    聽阿爹阿娘和幾位兄嫂說完,蕭杭陷入了沉默。


    九娘?他的女兒?


    這些年他對家中一切不聞不問,甚至連自己子女的事情都極少過問,他一直活得有些渾渾噩噩,而如今竟然讓他去找一個從不親近的女兒去求情。


    可蕭杭說不出來拒絕的話,他活不活無所謂,可家中這麽多的老弱婦孺,尤其他爹娘的年紀已經不小了。


    蕭杭望著一夕之間白了頭發的安國公和安國公夫人,有些痛心疾首。


    「爹,娘,你們怎麽這麽糊塗!」


    可不是糊塗嗎?


    蕭家雖沒有達到榮耀的極致,但也是長安城內有名望的頂尖世家之一,為了一個並不是十拿九穩的前程,便將一家老小都搭了進去。


    可若是真能如此明悟,這世間也不會有這麽多人犯下各種錯誤了。事情沒有發生,誰也不知道結局如何,而蕭家人之前隻去想,若是成功以後,他們該如何如何榮耀,如何將誰誰誰踩入腳下,天子的外家,一門皆榮,多麽光輝榮耀啊!


    可惜夢醒了之後,麵對的卻是大廈將傾的局麵。


    安國公一夕之間老了十幾歲,本就年紀大了,如今更是一臉褶皺。細細看去,密密麻麻斑斑點點的老人斑密布在他流露在外的皮膚上,平添了一種即將腐朽的氣味。


    「五郎,如今家裏也隻能靠你了。」


    「是啊,五郎。」安國公夫人哭道。


    她比安國公也沒好到哪裏去,矜持尊貴早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滿臉倉皇。這個富貴了太久的貴婦,似乎一夕之間便被打迴原形,即使滿身華服也遮掩不了她如喪家之犬的狼狽。


    蕭杭看著這樣的爹娘很心疼,他從小就是爹娘跟前最受寵的兒子,除了當初迎娶朝霞郡主,家裏並沒有任何對不起他的地方。


    「孩兒即使想,可現在能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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