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急切而擔憂的神色映入眼簾,沈一雖然自小聰慧,但到底隻是個三歲小孩。


    他以往的每個夢境都昭示著某件事情的提前發生,這件事沈雪也知道。


    隻是……


    這次好像有些不一樣。


    而且,沈一直覺上來講,不應該告訴沈雪……


    “說呀!”


    沈一猶猶豫豫,唇色慘白,看得沈雪心疼不已。


    這麽長時間,她早已將沈一當做自己的孩子,同時,她明白沈月柔留下沈一的目的一定是不單純的。


    所以她要嚴格掌握沈一的每一個預知,以免在沈月柔麵前露餡。


    讓她鬆了口氣的的是——沈月柔除了一如既往的重視沈一,暫時並沒有利用沈一的預知能力做些什麽。


    她猜不透沈月柔的想法,也因此更加謹慎。


    沈一就著媽媽的手喝了半紙杯的水,順著本身對媽媽的依賴,還是將夢境中所發生的一切詳細的陳述給媽媽。


    “……到這裏就結束了……”


    他的預知也定格在最後的血海。


    前段時間的舉城搬遷鬧得沸沸揚揚,沈一也知道這件事,正因如此,他才疑惑。


    他抬著小臉問媽媽,“可是媽媽,海城不是已經沒人了嗎?”


    除了他們和一些極少的幸存者。


    而他的預知夢境裏卻是大量的人口遷入海城,海城是全國乃至全世界知名的夢幻仙境,是無喪屍無危害的伊甸園,人們可以在海城過上與末世前一樣和平的生活。


    沈雪緊皺著眉頭,眼中劃過陣陣驚疑。


    對啊。


    海城已經沒人了。


    此次外出,他們險裏逃生,又折損了四個隊員。


    沈雪海特意去看了堅持留在海城的幸存者,無一例外全都死了,隻剩下三兩具殘留血肉的白骨。


    若是如此的話,除了數量不對和順序不對,沈一的夢境是可以推測出來的。


    沈雪穩下心神,撫摸著沈一的頭,“沒事,小一睡覺吧,一切有媽媽在呢。”


    一切有她在呢。


    她暫時不想睡覺,哄睡了沈一之後,她走到大廳,大廳正中的鐵藝桌麵上放著一個香薰。


    坐在木椅上,她開始沉思。


    海城之前確實很安全,所有喪屍都聚集在東城,東城以外的喪屍普遍弱小,很容易就能清除,此上符合小一夢境中的海城對外形象。


    如果沒有出現搬遷,一旦發生屍潮,整個海城必定淪陷。


    那麽是從哪裏開始出現偏差的呢?


    沈雪想起城郊南鄰的主事人秦意明放出話——海城即將爆發屍潮。


    正因秦意明的話和行動,不僅是海城的本地人紛紛搬遷,之前想進入海城的幸存者也打消了想法。


    她其實一直有個疑問:秦意明和沈月柔是如何得知屍潮的消息的?


    連沈一都沒有預知到海城的屍潮,其他的預言者更不可能知道了。


    那麽這兩個人為何如此篤定?


    蠟燭的花苗撲閃,香薰的上空繚繞著煙霧,大廳死寂,空氣中蘊含著即將爆發的假麵平和,十個小時一過,他們又要投入到新的戰鬥。


    沈一從前的那個問題再次浮上心頭——


    “媽媽,月柔姐姐為什麽沒有心跳啊?”


    第一次聽見這個問題的沈雪並沒有重視,因為她那時候並不知道小一有精準的預知能力。


    後來偶爾迴想,她猜到沈月柔或許是類似喪屍的身份。


    不過基於他們得到沈月柔諸多庇護的情況下,沈雪並不糾結這些事情,她滿心滿眼都是自己和沈一怎樣才能活下去,又怎麽會主動脫離沈月柔呢?


    現在看來,沈月柔對於屍潮的篤定一下就有了解釋,包括她類似喪屍卻依舊保持人類的麵容,沒有異能卻身手敏捷,實力強悍神秘,而且……沈雪一直想不通為什麽東城內喪屍數量如此龐大,豐潭卻猶如被隔離一般,從無喪屍敢踏進來。


    小一之前說過,隻有喪屍王才能控製喪屍,催發屍潮。


    所以……


    是你吧。


    ——沈、月、柔。


    依據沈一的夢境,她是不是可以這樣大膽推測?


    沈一預知的是前世的發生,隻是從某一個節點開始,大事件的走向發生改變。


    而發生改變的關鍵,離不開沈月柔和秦意明兩個人。


    他們極有可能知道前世的事情,或者說,他們是重生者?


    按照現有邏輯,沈雪不得不懷疑所有的一切都是已經被安排好的,從沈月柔各種有條不紊的行動就能看出一二。


    那麽他們……又是哪一枚棋?


    或者說,小一在沈月柔的安排下,又是個什麽定位?


    重重疑問無法得到解釋,她隻能更加謹慎,盡全力保護好小一!


    *


    就在九月十五的晚上,成至勝做了一個令人膽寒的夢。


    夢中的海城屍橫遍野,白骨累累,世界似乎都被渲染成血色,龐大的喪屍大軍迅速控製住整個海城,逐步向周邊城市進發。


    成至勝的視角很模糊,在最後即將看到喪屍大軍最中央的那道身影時猛地驚醒。


    “臥槽!”


    “嚇死我了……”


    他鬆開一點脖頸處的圍巾,大口大口的唿吸。


    從小到大,他啥時候受到過這樣的驚嚇?


    ——“你咋了?”


    坐在萬恆床前的周瀲問道。


    萬恆一直昏迷不醒,她有些擔心,但偏偏直到現在都不見沈月柔的身影。


    付雙迴去後又在小洋樓安插了幾個人,說是送給留用,實則是監視。


    徐遠死後,整個小洋樓明麵上是被她周瀲所掌控,但她很清楚,現在勢力分為三股。


    一是付雙安插過來的人,每一個都是即將突破三級的異能者,實力在小洋樓內穩居第一。


    二是周瀲一派的人,安和與淨空在替她維護,盡量拉攏徐遠之前手下的人,原本她想把慕寒從1號監獄放出來,但是被慕寒拒絕了。


    所以周瀲一派的人暫時位於實力第二。


    三嘛……則是原來的徐遠身邊的二把手。


    徐遠死後,這人自然而然收服了一部分下屬的人心,隻在明麵上對周瀲恭敬,野心勃勃。


    她急切的希望萬恆能醒來。


    她是知道萬恆的能力的,如果死了,她的助力又會少一個。


    聽到周瀲的問話,成至勝吞咽了一下口水,眼睛瞪得老大,他說,“我做了一個賊賊賊可怕的噩夢!”


    他並沒有將夢當真。


    畢竟他隻是一個運氣極端的普通人。


    哦,他差點忘了,自己其實還是個一級水係異能者。


    要傷害沒傷害,要防禦沒防禦,勉強做個移動水源。


    現在不缺水,最後一點用處似乎也沒了……


    想想就心酸。


    周瀲有些嫌棄成至勝,不知道沈月柔隊伍裏怎麽會有這種……腦子不太好使的人的存在。


    難道是有什麽過人之處?


    她嚐試性的問問:“萬恆現在昏迷不醒,你知道怎麽聯係上沈月柔嗎?”


    成至勝指著自己,目光清澈而愚蠢,“啊?你問我嗎?我不知道哎。”


    “……那現在應該怎麽辦,萬恆是你們隊伍的人,你們對他的情況就一點兒不了解?”


    成至勝撓撓頭,“其實……”


    “其實什麽?”周瀲眼睛一亮。


    他說,“其實,我覺得萬恆哥不會有事的。”


    見他如此篤定,周瀲又問,“為什麽?既然沒事他怎麽一直不醒?這都好幾天了,不會餓死嗎?”


    成至勝沒想到周瀲的問題那麽多,“啊?我不會知道,我隻是覺得萬恆哥那麽厲害,肯定不會出事的。”


    周瀲沉默了。


    轉過身背對成至勝。


    決定不再和他說話。


    躺在室內一張大床上的男人雙眸緊閉,他的身上蓋著兩層厚厚的棉被,手腳卻依舊冰涼。


    周瀲曾嚐試喂他一些流食,但是沒用,進了嘴就吐出來,就連水都灌不下去。


    他的下巴都被淨空掰脫臼了,還是喂不進去,嗓子像是被堵住一樣。


    叩叩——


    門口傳來敲門聲,隨之而來的是曾經的二把手龔紅。


    龔紅人如其名,男生女相,個子高,身形瘦弱,長相陰柔,三級速度型異能者。


    打開門,狹長的眼睛鎖定周瀲,黑沉沉的眼裏說不出的詭譎。


    被盯著的人真是渾身不自在。


    “有事?”周瀲站在門口問,緊抿著唇。


    她不喜歡龔紅,像被閹了的太監似的,整天陰著一張臉,笑起來也如同披上一層假皮一樣,令人生厭。


    龔紅瘦條條的身影杵在門口,他的背常年彎曲,稍稍駝背,他聲音嘶啞難聽:“周小姐,李源鍾讓我叫你下去商討一下月底和羊肉廠的交易。”


    羊肉廠的產業鏈很廣,不僅僅是人肉生意和權色交易,更深處的黑暗是被掩蓋下去了的。


    它不光捕捉“羊”做成吃食,隨之而來的還有各種人體實驗,人獸交雜實驗,喪屍交種實驗……


    不管是“羊”還是實驗,都需要大量的人,這些人從哪兒來呢,自然是荔城的各大據點了。


    而大量的人員運輸,這就和之前給沈月柔介紹過的隧道有關了。


    周瀲一想到曾在裏麵經受的侮辱和折磨就又懼又恨!


    她冷哼一聲,像是長滿尖刺的刺蝟,“你倒是聽李源鍾的話。”


    龔紅幾乎不眨眼,眼白少,瞳孔黝黑,看著他的時候很容易讓人感覺恐怖。


    他幽幽的說,“隻要是比我強的人發話,我一定聽。”


    聞言,周瀲心中鬱氣頓生,轉而媚笑,“小龔可真是好樣的!”


    “周小姐跟我下去吧。”


    “哼。”


    周瀲轉過身叮囑成至勝兩句才跟在龔紅身後下樓。


    十多平的房間味道很悶,門窗緊閉,縫隙處還被布條塞得嚴實,確保一點兒風都進不來。


    成至勝有點害怕,自從在幸福村遇到怨靈後總覺得天一黑就有鬼,於是他迅速掀開被子,然後助跑幾步跳到萬恆的床上,鑽進被窩裏。


    感受到人氣,成至勝才沒那麽害怕。


    身邊人張著幹裂的嘴唇開始囈語:“救救我的貓……”


    “救救我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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