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竟充和扶楓二人在門外等到四點鍾,不似從前天亮的極早,此時天空還是烏雲密布,天氣陰涼,下了一夜的雨還沒有停歇,細長透明的雨絲劃過人裸露的手臂激起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門外的人不算少,在一個小時前還爆發了一場小“戰亂”,起因是場內的獵物過多,有人貪心漸起。


    黃竟充和扶楓冷眼看戲,周圍都是巴結的人群,簇擁著他們,更多的目光聚集在扶楓身上。


    龍頭幫有一半的名氣都在扶楓身上。


    城內唯一的治療師,自然備受矚目。


    扶楓從衣兜裏拿出兩個口罩,遞給黃竟充一個白色口罩,自己也戴上,“以防萬一。”


    後者接過。


    兩人走到一個比較空的樹下,識相的人主動遠離,留給他們說話的地方。


    顯然仇智宏意外身亡的消息已經人人皆知,並且在兩大部長的鼎力支持下,萬殷豪順理成章的被奉上新基地長的寶座。


    黃竟充從皮夾克兜裏掏出一根煙,遞給扶楓一支,後者擺手,“謝謝,我不抽。”


    於是黃竟充收迴寶貴的煙,自己背靠在被雨淋後潮濕的樹皮上抽起來。


    距離沈月柔來到鄖陽城其實也才二十天,但這段時間發生太多太多事情,讓人應接不暇。


    這期間幾乎每件大事都與沈月柔掛鉤,以致於這一件事也讓黃竟充有足夠的理由懷疑她——


    仇智宏的死是不是她造成的。


    沈月柔骨子裏帶著瘋,走一步算十步的謹慎中又裹挾著能將一切推翻的瘋狂,讓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還有就是……他想象不出城內還有誰可以將如此強者一舉殺害的能力,萬殷豪能成為新基地長是否也是沈月柔的計量之內?


    他匝了口煙,白色的煙霧從嘴裏吐出,眸色漸深,他側頭望著扶楓,“有沒有興趣跟著沈月柔?”


    似是反應不及,“什麽?”


    扶楓淺笑,裝得淡然,“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他知曉黃竟充心思縝密,說不定哪句話就踩中了坑。


    抽煙的男人低聲笑了下,“沈月柔估計要離開鄖陽了,下一次過來可就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你跟我說這話做什麽?”


    “扶楓啊,年輕人總得出去闖闖,跟在沈月柔身邊你的機會會更多,還是說……你舍不得我們幫派?”


    黃竟充說得亦真亦假,但也實實在在的打動了扶楓的心。


    “老大說笑了,待在幫派這麽多天,和兄弟們朝夕相處,這幾個月的情誼做不了假,再者我哥哥受到您的照拂安穩度日,某些時候雖然蠢了些,大家也不嫌棄,我自然是舍不得幫派的。”


    言外之意就是他想把自己那個殘疾哥哥一起帶走,但是黃竟充怎麽可能答應?


    “扶楓,聽哥一句勸,扶柳在我這兒會更加安全,沈月柔可比我殘忍得多。”


    “……”扶楓垂著頭,心緒不明。


    他想,這就是黃竟充的借口罷了。


    黃竟充原本就是想把扶楓安插在沈月柔身邊,雖說得不到特別的好處,但好歹有什麽信息可以及時交換。


    他掐滅了煙,視線落在陡然間安靜的場所——安置幾張桌椅的空地上出現一個穿著奇怪的和尚。


    布衣短衫外罩著一塊裁縫店裏隨意扯的長布裹在上半身防寒,白色寬鬆長褲襯得那雙腿更加修長筆直,右手拿著一串佛珠,白色運動鞋上全是黃色泥垢,白色褲腳也已經黃黑。


    看著就像從哪個泥坑裏剛出來。


    “哪兒來的和尚?”


    “和尚都下山討口吃的了?”


    八卦聲漸起,那容貌清秀的和尚目光定定的落在“靈魂交易所”五個大字上,左手的手指在胡亂比劃著什麽,一通操作過後,嘈雜的人群再次安靜。


    匯聚在和尚身上的目光轉而齊齊看向不急不緩走來的身形高大的黑衣人,擠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給他讓出一條道來,屏氣凝神,隻有在‘鬼’走到前麵時才敢看一眼他寬厚的背影。


    早已戴上鴨舌帽的和尚疑惑的皺眉,這是他第二次懷疑自己的卦。


    第一次是在一個占滿血腥的女生身上算出“天命”,這一次又在喪盡天良的大魔頭身上算出“天命”……


    怎會如此……


    扶楓自然也看見了拿到背影,黃竟充摁滅了煙,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跟上去。


    扶楓驚詫問道,“我們不是來找沈小姐的嗎?”


    前麵的男人嗤笑一聲,“你以為那是誰?”


    紅色的瞳孔不受控製的收縮,連帶著白色的睫毛都開始輕顫,黃竟充的意思是——沈月柔就是‘鬼’?!


    這怎麽可能?


    一個人怎麽能做到身形樣貌都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走了。”黃竟充推了一下被震驚到的扶楓,催促道。


    在沈月柔進去後交易所的大門還沒有關閉,顯然就是看見他們了,特意給他們留的門呢。


    而在身為龍頭幫老大的黃竟充和門麵扶楓跟著進去後,大門也關上,隔絕了數百人炙熱的視線。


    “臥槽……”


    “那是扶楓吧?”


    “那一頭白毛除了他還能有誰?”


    有個人較為茫然,聽不懂他們在打什麽啞謎,於是問道:“黃竟充這是要把扶楓賣了嗎?龍頭幫窮到這份兒上了?”


    他怎麽記得種子事件和草人事件裏,龍頭幫是唯一損失較少的組織?


    另一個人像是看傻帽一樣,“你他媽傻逼吧?黃竟充就算把他自己賣了也不可能賣扶楓啊!”


    國內公開的治療師一共才三位,扶楓就是其中之一,某種程度上,扶楓的號召力比黃竟充高上十倍不止。


    “啊?那他們進去做什麽?”


    “……”另一個人都無語了,但還是解答了他的疑惑,“做什麽不知道,但這肯定代表龍頭幫已經成為交易所的附屬了。”


    這一聯合,鄖陽城的組織實力排行榜又要更新了……


    背靠大樹好乘涼,雖然交易所出現的時間最短,但它在鄖陽人的心中已經成為可以比肩鄖陽基地的存在了。


    主要是這個交易所從上到下都透著詭異,不符合這個世界的神秘詭異,也就容易讓人產生敬畏心理。


    交易所內部。


    沈月柔脫下黑袍,扶楓清楚的見證了她是如何從一個一米八的大漢變成身形嬌小的女孩。


    正如黃竟充所料,沈月柔早就看見他們,淡淡指著一個角落,那裏放置了兩張桌椅,“你們先去那邊等我。”


    顯然她自己還有事。


    黃竟充自然沒有說不的權利,答了聲好,繼而領著扶楓坐在角落。


    這個交易所對他而言並不陌生,空間不大,從他坐的位置也可以清楚的瀏覽整個交易所的格局和玻璃櫥窗內的誘人商品。


    美酒美食、豪車模型、槍支彈藥,琳琅滿目。


    扶楓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沈月柔身上,不同以往的喜歡,這次更多的是敬畏、好奇、驚歎……


    總而言之,他現在的心境十分複雜。


    那邊的女生神色認真的在和黑貓交代什麽,純黑色的眸子裏透著漠然,說的話自動消音,他們聽不到任何信息。


    她的效率很高,不過八九分鍾就交代完畢,沈月柔徑直朝他們走過來,眼裏帶著還未消散的冰冷。


    扶楓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背,這一切都被黃竟充納入眼底,心下劃過一抹嘲諷。


    扶楓還真是和他哥的眼光一樣差。


    被女人賣了都還替人家數錢呢。


    沈月柔拉開椅子坐下,她今天穿得與以往不同,一身黑裙孤傲淡然,額間唯一的一抹紅極為吸睛。


    隻是這麽冷的天……穿吊帶裙是不是也太過了?


    “找我是因為天氣驟降的事情?”


    黃竟充點頭。


    沈月柔雙手隨意的交疊在鐵藝玻璃桌麵上,平靜道,“如你所想,寒潮要來了,我已經預留了一批物資在鄖陽基地,你帶這張卡去找萬殷豪,他會給你幫助的。”


    說著,她手掌翻轉,出現一張透明的卡,卡的正麵有一個金色的“沈”字,她將卡輕輕推到桌麵中間。


    黃竟充什麽都還沒說,沈月柔便安排好了所有工作,可以看出來,她馬上就要走了。


    “總之,一切聽從孟起的安排。”


    在沈月柔說完之際,他終於插上一句嘴,“等等。”


    “嗯?”


    “沈小姐今天就離開?”


    沈月柔沉眸瞟了一眼安靜的扶楓,轉瞬笑了,“還有事?”


    “想來你身邊還缺一個治療師,帶上也方便許多,不如讓扶楓跟著你。”黃竟充苦笑一聲,“你也知道,覬覦他的人太多了,我有點護不住啊。”


    護不住自然是假的,但是黃竟充的麵子還是可以給一個的,沈月柔意有所指的說,“當然可以,我對自己人向來不吝嗇。”


    “是。”他點頭。


    他收好那張卡,沈月柔也起身道,“看見一個熟人,那我就先走了,晚上我會去接他的。”


    他,自然是指的扶楓。


    與黃竟充返程中扶楓問了一句:“她這是打算把孟起和慕寒留在這裏?”


    黃竟充喟歎 一聲,“哼,看不出來嗎?她根本就不相信其他人,就連慕寒也不相信……嗬,這女人呐,心思真夠難猜的……”


    孟起和慕寒留在這裏,既能一步步擴展她的勢力,也能同時監視他和萬殷豪吧……


    “慕寒不是她的人嗎,怎麽會不相信他?”


    “這人戒心重的很,隻信孟起。”


    他到底是和沈月柔多相處了一段時間,也更加了解這個人,至於孟起,更多時候都像是一個木偶式背景板,寡言少語,沈月柔讓他做什麽就做什麽,那時就有人譏諷說孟起是沈月柔的走狗。


    扶楓盯著窗外,突然問,“孟起有什麽特別的嗎?”


    他了解一點黃竟充與沈月柔的往事,想必黃竟充也知道孟起這個人物。


    駕駛座的男人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你覺得孟起是人嗎?”


    如果說以前還隻是覺得孟起這人被情愛迷昏了頭腦,那麽現在接踵而至的非自然現象讓他合理懷疑一件事——


    孟起不是人。


    “什麽?”扶楓側首,“不是人還能是什麽?”


    “嗯……那誰知道呢……”


    一個人,會連續兩天不睡覺還如此精神嗎?一個男人,在知道自己女人和其他人交往會無動於衷?當然,最引起黃竟充懷疑的其實還是孟起的行為。


    隻要沈月柔不在場,他的情緒就趨向於一個機器人,對待外人從來不會有任何情緒,行為舉止就如同早已被規劃好,每一個步子都邁的一樣,頻率一樣,沒有自己的消遣方式,隻是找個地方自己待著。


    像遊戲裏npc的待機動作一樣。


    直到沈月柔再次出現的時候才會變得不同。


    如果說孟起對沈月柔多麽喜歡,他看不出來,他看到的隻有服從和聽話。


    至於沈月柔對孟起有多麽喜歡,他也看不出來,他看到的隻是保護和命令。


    總而言之,那兩個就不是正常人的相處模式。


    扶楓靠著車窗,凝眉看著前方成群結隊的喪屍,心思也逐漸迴籠。


    喪屍畏熱,這是早就公之於眾的事實,如今天氣變冷,這些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也就開始活躍起來了,盡管不少人做了防護措施,但喪屍的成長與異人的成長是同步的,普通人就像是被這個混亂的世界遺忘和拋棄的無用垃圾。


    黃竟充漠視前路血肉橫飛的慘象,換了一條路迴去。


    “如果連這也接受不了,你還是趁早死了算了。”他淡淡道。


    末世最缺善良,因為善良的人早就下地獄去了。


    *


    無人的街巷雜草叢生,因為少有人經過的原因,這裏的野花野草的長勢格外好。


    沈月柔特意繞了幾個彎甩掉無關緊要的人,又獨獨給那個和尚留出一些痕跡。


    跟到一半,淨空就知道自己被故意引導了,但是無所謂,這原本就是他的選擇。


    剛才他在那裏仔細查看了自己的兩次卦,是一模一樣的,如果自己的卦沒錯,那麽隻能證明兩次卦象的主人公都是同一人。


    雖然他不敢相信“天命”是如此惡主,但是卦象擺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


    他在巷尾站定,清冷的目光遙遙落在牆上閑適坐著的女生。


    也是她額上的那一抹紅讓他認定,確實就是她。


    沈月柔撐著濕潤的牆邊,半邊身子都舒展得後仰,玄著的雙腿輕晃,“讓我猜猜……難道你是在找我嗎?”


    視線相撞,竟令淨空產生了一種被猛獸鎖定的錯覺。


    他抓緊肩上的包袱,有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和直白,“是,找的就是你。”


    這話說得像是要和她約架一樣。


    不等沈月柔問詢他些什麽,淨空主動交代了,言語之間很是真誠。


    “卦象上說,你就是天命,所以我想跟著你。”


    沈月柔:……


    鹮:……


    【真的?】沈月柔問。


    【假的。】鹮斬釘截鐵道。


    淨空所說的天命也就是氣運子,但凡是入了時空局的智慧生物都絕不可能成為天命之選。


    所以……


    【肯定是他學藝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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