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該叫他宋亦了。


    “你的心跳,與別人不同。”


    宋亦有些吃驚,她竟然連這個都知道了麽,轉念一想,也是,這世上,隻有與他最親密的人才能發現他的秘密。


    以前隻有娘親,後來又多了一個她。


    他自出生起,便與旁人不同,因為他的心髒,是長在右邊的。


    從小他便體弱多病,也因為這個緣故,娘親始終不願他去碰那些戰場上打打殺殺的武器,這在父親眼裏,卻成了娘親無德。


    娘親不肯解釋半句,因為她覺得,但凡父親對他多一些關心,就會發現他的不同。


    然而在他的印象裏,父親幾乎從未抱過他,又因娘親的緣故,對他更是疏離。


    這樣的局麵一直持續到他五歲那年,娘親被趕出了宋府。


    他沒有能力去挽迴這一切,但從那天起,他便拚了命的練武,他發誓,將來要保護好娘親,不讓她被任何人欺負。


    如今,他有那個能力了,可娘親,卻找不迴了。


    浮霜看見宋亦越發黯淡的目光,也大致明白他心之所想,原本她有一個驚喜要送給他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你這狠心的女子,既然認出我了卻又不與我相認。”


    這段日子,他既盼著她知道,又害怕她知道,那些反複折磨的心情總算是到頭了。


    “誰讓你當初那樣氣我。”


    浮霜的語氣裏,埋怨的意味很少,對他們而言,那些不快的事情還是通通忘卻得好,人生苦短,任何東西都是轉瞬即逝,唯有珍惜,才不辜負這時光。


    “對不起。”


    他這一生,不曾對誰說過對不起,但對浮霜,他始終是虧欠的,便用餘生去償還吧。


    “既然知道錯了,要怎麽補償我?”


    宋亦微微一笑,突然俯下身湊到她耳邊。


    “不如以身相許如何?”


    他的鼻息拂在她耳邊,癢酥酥的,宋亦如願見到浮霜臉頰兩團紅雲升起,她這一刻的羞赧迷人,是隻屬於他的。


    浮霜心中突然安定了不少,他的聲音似有種魔力,不管明天將要迎來的是什麽,她都不再害怕了,因為她知道,她的身邊始終有他。


    殿外忽然傳來通報聲,小夏子送來了一封信。


    浮霜打開一看,是父皇的字跡,內容無非就是一些祝福的話。


    想著有幾日沒見著父皇了,趁此時機,本打算前去問安,誰知,卻被小夏子給攔住了。


    “公公這是何意?”


    “公主有所不知,周國女子出嫁前一日是不能與自己的父親以及未來夫君見麵的。”


    “哦?是嗎?”


    不與夫君見麵她能理解,為何連父皇都不能見?可小夏子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看來周國與大興的風俗果然是不同的。


    “我知道了,勞煩公公代我向父皇問好。”


    “公主客氣了,奴才告退。”


    不知怎的,浮霜心底生出一絲不安,可又不知從何而起。


    罷了,許是最近太累了吧。


    ……


    四月初九終於到了。


    一大早,浮霜便被雅樂雅琴從被窩裏給拉到了梳妝台前。


    她二人今日格外高興,誓要讓公主成為世間最美的新娘。


    浮霜眼皮都不抬一下,任由她們擺弄著自己。


    烏黑的長發傾瀉而下,觸之如綢緞,光滑細膩,令人豔羨不已,雅樂雅琴皆是巧手,很快為浮霜綰了一個朝天髻。


    抿上口紅,再搽點麵脂,描兩筆黛青色的眉,最後在額頭點綴花鈿,這讓浮霜本就精致的五官多了幾分豔麗,嬌媚卻不俗氣。


    梳妝台上擺滿了發飾,最重頭的莫過於鳳冠了,以燒藍鳳凰為主體,配上東海珍珠、南紅瑪瑙,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讓人移不開眼。


    雅樂雅琴小心翼翼將鳳冠戴在浮霜頭上,殊不知鳳冠太沉,竟壓得浮霜的頭朝下栽去。


    二人險些驚唿出聲,隻覺得身側有黑影一閃,接著便看見陸侍衛站在了公主旁邊。


    他以手做支撐,扶住浮霜的臉頰,又朝雅樂雅琴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雅樂雅琴明顯驚魂未定,絲毫沒有意識到有何不妥,感激地看了陸侍衛一眼,若不是他及時出現,興許公主的頭就真撞到梳妝台上去了,要是一不小心被台上尖銳的發簪劃傷了臉,她們可就闖大禍了。


    “先把鳳冠取了,再去拿件披風來,讓公主睡一會兒吧。”


    待雅樂雅琴離開之後,宋亦這才細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宋亦有些想笑,昨晚讓她早睡不聽,非要拉著他說話,瞧瞧,現在打瞌睡了吧。


    她的麵容看起來很安詳,臉頰的溫度傳到他手心裏,暖暖的。似乎覺得這樣的姿勢很舒服,她又將頭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周圍很安靜,一絲風都沒有,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如果可以什麽都不理會,他希望時間可以靜止在這一刻。


    晨光恰在這時照進來,溫柔地落在她臉頰,宋亦伸出另一隻手,覆住她的雙眼,這樣一來,她殷紅的雙唇便顯得格外耀眼,他不敢再看,順著她雪白的脖頸往下,那裏靜靜躺著他最熟悉不過的項鏈。


    那是他送給她的定情信物。


    突然想起,似乎她還沒有迴禮,改天定得向她討要才是。


    浮霜是真的困,否則也不至於打個盹兒便半個時辰過去了。睜開眼時,她麵前立著一個身影,看清那人麵容後,唇角不自覺勾起。


    感覺到她醒來,宋亦不著痕跡的想要收迴略顯僵硬的手,卻不料被浮霜緊緊握住。


    他從來都是這樣,默默為她付出著,不埋怨,不邀功,就像方才一直為她撐著的手,就像早上醒來時枕邊的翠韻絛。


    就像他甘願舍棄將軍的身份,扮作陸衍來到她身邊。


    她此刻很想脫下這一身喜服,穿過層層宮牆,逃離這王宮,不做什麽公主,隻求與他浪跡天涯,過平凡的一生。


    卻知暫時還舍不掉這諸多羈絆,唯有緊緊抱住他的腰,隻有他的懷抱,才最是讓她心安。


    這一埋頭,卻將臉上的脂粉蹭在了他的衣服上,宋亦倒不介意,畢竟在他眼裏,她是淡妝濃抹總相宜的,倒是浮霜自己覺得不好意思。


    甜蜜的時光總是過得太快,不知不覺間,吉時就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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