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副畫,不過不是南枝畫的,一看就知道是她從別處找來剪下然後貼上去的。


    畫中有一男一女,赤身裸體躺在床上,那姿勢動作,分明就是春宮圖!


    浮霜趕緊將冊子合上,一時手沒拿穩,以致冊子掉落地上,但這還是無法表達她內心的驚訝。


    南枝這丫頭真是……


    小小年紀,她要怎麽說她才好。


    這種書她雖沒看過,卻也聽宮中人說起過,想不到竟然會在南枝這裏見到。


    罷了,她也隻能歎歎氣而已,她雖然覺得羞赧,卻也能從這本冊子中感受出南枝對白夜的感情之真切,能有這般執著的心性,本就異於常人,南枝所追求的自由無拘束與她不同,她又豈能妄加論斷南枝的對與錯。


    南枝勇敢,大膽,看似不良,卻自有她的可愛之處。


    就算不讚同她,也至少要去理解她,畢竟每個人的追求與認知都不同。


    浮霜撿起地上的冊子,輕柔地拭去表麵沾染的灰塵,小心翼翼裝進麻袋裏,封好口子。


    這可是南枝的寶貝,她也應當愛惜。


    浮霜看了看天色,方知已晚,肚子有些餓了,在她身體恢複之前,要麽是喝的湯藥,要麽是吃的藥丸,她連一次主食都沒吃過,如今好了,怎麽也得嚐嚐南枝的手藝。


    估摸著這會兒南枝應當在廚房裏忙活呢,南枝徑直去到廚房,本打算給南枝一個驚喜,卻並沒有見到她的身影。


    透過窗欞,浮霜隱約看到裏麵有個白色的身影,湊近些再看,那人竟是白夜。


    她走路的動作很輕,沒有打擾到他,隻見白夜捋起大袖,獨自忙活,洗菜燒柴煮飯,樣樣不在話下,所有動作都那麽流暢,宛如一氣嗬成,她在門外沒站多久,白夜便已經準備好今夜的晚膳了。


    他將飯菜分成四份,留了一份在廚房,端著其他三份離開,一轉身,便瞧見了門外的浮霜。


    “需要我幫忙嗎?你一個人好像拿不了那麽多。”浮霜被撞見後有些尷尬,隻好出言化解。


    “沒事,我們走吧。”


    浮霜默默跟在白夜身後,迴頭望了一眼留在廚房的那份飯菜,心中疑惑,明明是四個人呀?


    沒走多久,浮霜便看見了飯桌旁的南枝,那丫頭向她招了招手,興奮的拉著她入座。


    “姐姐,我師叔做的飯菜可好吃了,待會兒你可得好好嚐嚐。”


    “瞧你高興的。”


    白夜將飯菜端上桌,四個人,三份菜,唯獨南枝麵前沒有。


    “師叔,你怎麽少做了一份?”


    白夜還沒迴答,南枝的師傅蒼苒子便冷哼一聲。


    “你這丫頭,讓你守著浮霜,你卻偷懶打瞌睡,差點出了大事,罰你三日不許吃飯。”


    蒼苒子麵色嚴肅,看來是真的動怒了,南枝不再插話,她也知道自己做錯了,可是,要懲罰也換一種方式呀,聞著飯菜的香氣卻又不能吃的感覺,真的好痛苦的,尤其是那飯菜還是師叔做的。


    試圖開口,卻還是忍住了,求情隻會讓懲罰更重,她都有經驗了,還是算了吧。


    浮霜見南枝失望地垂下頭,隻覺得這懲罰太重了些,她這不好好的嗎?


    “老伯……”


    剛一開口,便看見白夜朝她使了個眼色,輕輕搖了搖頭,她明白他的意思,於是話鋒一轉。


    “老伯,消消氣,再不吃飯菜可就涼了。”


    “嗯……”


    浮霜可算是明白了,原來白夜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出,於是幹脆將南枝那份飯菜留在廚房,這樣一來,既不會違背蒼苒子,也不會讓南枝餓肚子,真是妙哉。


    浮霜拿起筷子,瞥見南枝正望著白夜的方向咽口水,忍不住想笑。


    味道確實可口,正如南枝所說,也難怪了,喜歡上一個廚藝這樣好的男子,想不迷戀都難。


    蒼苒子吃好後,便出外散步了,剩下他們三人還在飯桌前。


    浮霜注意到,整個過程中,南枝的眼神都沒離開過白夜的嘴,他吃下一口,她便咽一次口水,仿佛這樣就能假裝自己也在吃一般。


    “廚房裏給你留了一份,自己過去拿。”


    白夜無視掉南枝的眼神,淡淡開口。


    隻見南枝臉上的笑容就像扔了石子的湖水般,層層蕩開,放大。


    “真的?師叔,你對我太好了。”


    似乎覺得這樣的誇讚還不足以表達她內心的激動,南枝把頭靠近白夜,慢慢撅起了嘴。


    浮霜看得差點噎著,不是吧,南枝又要偷吻白夜?還當著她的麵?


    咳咳,好吧,她就當什麽都沒看見好了,於是默默埋下頭,看似專注地吃著盤裏的食物。


    卻沒有聽到預想中的“啵”聲。


    果然還是失敗了呀。


    浮霜再抬起頭,正看見白夜將一方手帕搭在南枝嘴上。


    “還沒吃上呢,嘴就這般油,趕緊擦擦。”


    “唔……”


    這一堵,南枝也忘了自己剛才想幹嘛了,心心念念著師叔留給她的飯菜,飛奔向廚房。


    浮霜看著二人之間的互動,淡淡一笑,其實,他倆也不是沒有可能嘛。


    印象中,自己從來沒有這樣輕鬆的與宋亦吃過飯,現在想來真是遺憾。


    不過無妨,她就要下山去找他了。


    半月不見,不知他過得好不好,她很想念他。


    ……


    大清早,浮霜便醒來了,身旁的南枝還沉沉睡著,懷抱著她那本追愛手冊,以至於兩手都露在被子外。


    浮霜輕輕抽走手冊放在床邊,替南枝蓋好被子後起身。


    聽南枝說,須臾山南麵有一片梅林,浮霜挎著一個竹籃,往那邊而去。


    這些天大家對她的照顧,她萬分感激,卻又無以為報,不如親手做梅花糕給他們嚐一嚐。


    天空剛泛起魚肚白,太陽還未完升起,四周的景物朦朧不清,浮霜走得很慢。


    一股瑟瑟的風吹過,莫名覺得有些陰冷。


    山上的天氣就是這樣,變換不定,難以捉摸。


    到了南山,風景又不同了,霧氣氤氳似雲海,如浪潮拍打著海岸,而這山上的岸,就是那些斷崖,硬生生從上往下截斷,望不見底下的無盡深淵。


    那邊仿佛有個人,會是誰?


    浮霜靠近了些,才發現這地方她來過,不,是在夢中來過。


    也就是那晚,她的魂魄被白夜的笛聲吸引,來到了這裏。


    所以那個人,應該就是白夜了,隻是這麽早,他在這裏作甚?


    隻見他靜靜站著,無聲地吹奏著浮霜聽不見的曲調,是的,她聽不見了,自那晚之後,她就再沒聽見過曾令她無比著迷的笛聲了。


    白夜他真的是引渡之人。


    他的臉色煞白,看起來毫無血色,單薄的衣衫似乎隻為避體,不做保暖之用,浮霜不知道他已在這站了多久,心中卻已有了猜想,大概是一晚上吧。


    浮霜搖了搖頭,不再靠近,也沒說一句話,轉身往梅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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