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城營外圍,那間不大的房間裏,飄蕩著淡淡的茶香,兩名男子相對而坐,除了品茶外,更多的是談論一些當下的局勢,此時年輕男子走到窗邊,將目光投向了牢城那頭。


    “蘇大人,對方既然是反賊,這次為何不將他拿下?大人這樣做的意思學生明白,但這種事情若是傳了出去,那些有心人可是會以此事來做文章的,大人應當提防一下才是。”


    說話的是仲樂,此時他目光飄向窗外,看不出在想著什麽,這種事情原本不需要來告訴他,但蘇澤還是選擇說了出來,兩人的立場原本便不在一條線上,但最終目的還是一樣的,而他這一段話不知是出於好心提醒還是有其他的意思在,這點就不得而知了,但總之,兩人如今的關係是有些尷尬的。


    他前日過來看過那些囚犯,與蘇澤說的相差不大,除了對於自身身份沒有隱藏外,其餘的便怎麽也問不出,其實問與不問已經無關緊要了,對方既然是反賊,那這次過來必定是為了造反一事,既然對方不說,他們倒也不急,因為這種事情還是能猜到一些的。這時候仲樂迴過頭看了蘇澤一眼,見對方搖頭不語,他方才再次說了起來。


    “放長線,釣大魚……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這個道理固然沒錯,但大人又是如何篤定對方一定會來營救的呢?倘若對方不救呢?這一點大人考慮過嗎?若真這樣,眼下應當是能抓一個是一個,而不是放他離去。”


    他說起這個較為自信,興許是將他自己的想法代入了進去,倘若是他,他是絕對不會發兵過來營救的。蘇澤在那邊喝了口茶,笑著搖了搖頭:“他們會來的,他說過,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我們這些讀書人,所以,放心吧,看著就行了,他們會來的。”


    仲樂疑惑的看著他:“他?誰?”這話問出,那邊的蘇澤笑了笑:“一個名叫張靖的紈絝少爺。”


    話才剛落地,那邊的仲樂突然就愣在了那裏,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他聽過,甚至是見過,是他?蘇澤怎麽認識他的?或許是同名吧,不過有趣的是,這些叫張靖的都是紈絝少爺……


    提起這個名字難免會多想,靈兒妹子便是嫁給了他,要說內心沒有波動那是假的,不過,如今想再多也無用,現在需要做的便是往上爬,總有一天會見到那人的,興許,到那時候,那人見了他也隻有下跪磕頭的份了。


    他這樣想著,那邊的蘇澤有些奇怪的看著他,片刻後方才問道。


    “光策認識他?”


    “哦……在清河那邊聽過這個名字,也是個紈絝,許是同名了。”


    “清河?哈哈……那便不是同名了,光策聽過的與我說起的應該是同一個。”


    “同一個?”


    “便是同一個,他如今就在滄州,若光策想去結識一番的話,我可以代為引薦。”


    說起這個,仲樂內心有了些波動,若那人真在滄州的話,那靈兒妹子是否也在呢?她如今怎樣了?知道自己高中榜眼的消息了嗎?如此想著,他笑了起來:“倒是可以去見見。”


    “說起來,這次能抓到這些逆賊也多虧了景凡的幫忙,若光策見了他,可別擺這些官威才是。”


    “那是自然,隻是……學生不知,他是如何參與進來的,還望大人告知一二。”


    蘇澤聽他問起,倒也不賣關子,隻是給自己添了一杯茶,方才將這次的事情講了出來,待到講完,他笑著看向仲樂:“說起來也有賭的成分在,當日問起他,他也隻是說不足半成把握,那時我也認為興許是件烏龍,但奈何上了賊船,倒也拖不開身了,沒成想,還真讓他給賭對了,哈哈……”


    “富貴險中求……”仲樂笑了笑:“這家主之位如今怕是落在了他的頭上了。”


    仲樂自然不笨,雖然聽蘇澤說沒有半成把握,但他必定是不信的,張靖這人他雖然沒有接觸過,但從這人的行事便能推斷出一二來,以往二十年來,一直以紈絝示人,這其中沒有貓膩誰都不會信,如今聽了蘇澤這樣說,倒是猜到了些許,怕是為了這邊的家主之位,示敵以弱、混淆視聽,當真是……好深的心機啊……


    這人或許從一開始便已經確定了對方是逆賊的身份,方才有了這一出的戲碼,而且,自己以前還是看低了他,這人除了心機外,還有一個深不見底的靠山,不然如何認識蘇澤的呢?


    “家主之位光策可是想岔了,景凡並未繼承家主,隻不過是要了一些產業罷了。”


    “嗯?”仲樂麵露不解。


    “這一點我也想不通,想要知道景凡怎麽想的還是需要當麵問問他才是。”


    蘇澤微微笑了笑,隨後站起了身,走出了房間,仲樂在身後跟隨而上,路上,蘇澤像是想起了什麽:“對了,今天景凡會過來一趟,你若想要結交,一會可以與我一道去見他。”


    “他過來可是為了什麽?”


    “說是想見一見那名叫瓊英的逆賊,他的理由是……他很好奇。”


    “好奇?”


    “便是好奇。”蘇澤看了仲樂一眼,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上次問他為何好奇,他說的是,自己是她的粉絲。”


    “呃……粉絲?”仲樂愣了愣,隨即問道:“這粉絲又是何物?”


    “我也不清楚,這人常說些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有時還會有些離經叛道。”


    蘇澤搖頭失笑,那邊的仲樂也跟著笑了起來:“比如呢?”


    “比如明明才華橫溢,卻非得投身於格物之道。”


    “呃……格物隻是小道。”


    “就是因為是門小道,所以我才怒其不爭啊。”蘇澤無奈歎息:“若景凡真有抱負的話,必定會有一番成就,隻可惜,他對這些不感興趣。”


    “沒有抱負嗎?可那篇將進酒看著不像。”仲樂想了想裏麵的詩詞:“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這樣的詩,哪裏是什麽看薄名利之人所能作出的。”


    “所以他說這詩詞是抄來的……”


    這話出口,兩人對視了一眼,不覺間竟是笑了起來,這種鬼話,三歲孩童都不會信,虧他有這等才華,竟是連個謊話都不會編,也是因為這樣,蘇澤才更加看他不透,若說他隻是才華橫溢也就罷了,偏偏在格物之學上也有建樹,就拿那把短銃與望遠鏡來說,便已經是鬼斧神工了,這樣的人,若不為國家效力當真是可惜了。笑了一陣後,遠遠的看見了前方的那道身影來,蘇澤指了指。


    “呐,不學無術之人已經來了。”他招了招手:“景凡,這裏。”


    陽光之下,仲樂咪了咪眼,前方的那道身影與他記憶中的相差不大,此時的他,心中已然打起了招唿來,“張景凡嗎?好久不見啊……”


    微風中,仲樂淡淡的笑了笑,朝前方男子拱了拱手。


    “張兄,在下仲樂、仲光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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