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破舊的馬車停在了東宮前,和這裏的富麗堂皇顯得格格不入。


    這輛馬車是負責送景斯去裕城的,尉遲文特地讓人派了這樣的馬車過來,似乎是故意在下景斯的麵子。


    馬車今夜就要啟程,東兒自知自己要和景斯一道離開京州,心中始終有一個難以割舍的人,便偷偷跑了出來。


    韓歸陌和東兒在一個角落相見,韓歸陌有些心疼:“這次真是苦了你了。可是你再忍忍,馬上四皇子和太子都會被徹底扳倒,你便能苦盡甘來了。”


    “我既然答應了做四皇子身邊的線人,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我並不在意,我在意的隻是有一個放心不下的人。”


    韓歸陌眨了眨眼睛:“敢問是誰?”


    “是柏彥。我記得很清楚,那一天,我因為沒有伺候好客人,被媽媽在外罰跪,是柏彥看到了我,憐惜我,這才第二日把王爺帶了過來,說要贖我。


    王爺其實並不想贖我,而是柏彥極力向王爺說我未來能有大用,王爺才贖了我出來,若是沒有他,恐怕也沒有我的今日了。”


    韓歸陌本也覺得奇怪,景明很少會去往秦樓楚館,也不會輕信他人,從秦樓楚館贖人實在不像是景明的作風。


    東兒拿出了一雙鞋墊:“我笨手笨腳的,不會做什麽女工,隻按照他的鞋碼給他做了一雙鞋墊,希望你可以幫我轉交給他,順便告訴他,我……”


    東兒有些嬌羞:“我一直思慕於他,若他不嫌棄,我願意與他相伴一生。若是他嫌棄,那我就給他當牛做馬。”


    韓歸陌將鞋墊拿了過來,好好收了起來:“好,話我一定幫你帶到。”


    東兒想了想未來,又哭了起來:“下次再見,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呢。”


    韓歸陌摟住了東兒的頭,靠在自己的懷裏,拍了拍她的背:“你放心,總會再見的。”


    東兒吸了吸鼻子:“王爺估計在等我了,我得先走了。”


    “去吧,一路走好,有什麽事,盡管書信來往。”


    東兒應了一聲,往東宮跑去,一襲青衣飄揚了起來,將見者的心都帶走了。


    景斯到現在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垂頭喪氣地坐在廊前,整個人突然都沒了精氣神。


    景禮走了過來,將他拽了起來:“起來,你現在像什麽樣子?”


    景斯被拖了起來,歎了一口氣:“你說,陛下會不會已經知道驍符令的事情了?”


    “不可能,此物到現在都下落不明,即使陛下發覺,也查不到實據來抓我們。”


    “說起來,蓋丹真是不知好歹,居然想獨吞了驍符令。”


    “哼,蓋丹以為以自己國家的忠誠為籌碼,就可以得到孤這條這麽有用的信息,簡直是做夢。”景禮的眼裏滿是不屑,“他也不想想,他區區小國,哪裏比得上驍符令有用?”


    “話雖如此,但若是我們真的得了驍符令,恐怕蓋丹咽不下這口氣啊。”


    “那便滅了他金國。”景禮完全沒把金國放在眼裏,“此事不必再議,驍符令是孤必得之物。”


    景斯低頭應了下來:“是。”


    此時東兒迴來了,見景禮也在,行了一禮:“參見王爺、太子。”


    景禮看了一眼東兒,又掛上了平易近人的笑:“原來是東兒來了。聽說四弟身邊所有的寵妾都被四弟遣散了,隻有你還執意留在四弟身邊,陪他發落裕城,實在是情深義重啊。”


    東兒娓娓道來:“妾身的一切都是裕王爺給的,隻求能和裕王爺同甘共苦。裕王爺去哪,妾身就去哪,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是一個忠心貞潔的好女子,那你陪在四弟身邊,可要好好為四弟排遣憂思啊。”


    “太子所言,妾身謹遵教誨。”


    景斯向來寵愛東兒,此時隻摸了摸她的頭,愛憐地看著她:“隻要她願意陪著本王,本王就很開心了。”


    景禮看到自己最有用的兄弟也被趕走,心裏也不由生出些不舍和對前途的忐忑。


    景禮鄭重地拍了拍景斯的肩:“你放心,隻要有孤在,必定能有你迴京州的那一天。”


    “好,我等皇兄的好消息。”


    張律此時走了過來:“參見太子、裕王爺。現在時辰已到,還請裕王爺啟程吧。”


    景斯歎了一口氣,又和太子深深對望了一眼。


    景禮也有些難過,垂眸揮了揮手:“快走吧。”


    景斯眼裏已經閃出了些淚光,跪了下來:“太子保重。”


    東兒也跟著景斯一拜,隨後將不舍起身的景斯拉了起來:“王爺,該走了。”


    張律將景斯和東兒送上了轎子,高聲道:“起轎!”


    景禮目送著景斯離開,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往壽康宮而去。


    壽康宮內,樂正太後的身子愈發不好了,每上一次朝,就像是被耗光了體力,需要許久才恢複精神。


    景禮走進了壽康宮:“參見皇祖母。”


    太後剛喝了藥,有了些精神,她坐在正位上,指著對麵的位子:“坐。”


    “謝皇祖母。”


    太後看著景禮坐下,細細瞧著他的神情不大好,問道:“可是為了你四弟的事情?”


    “的確,兒臣實在不知,父皇怎麽就突然發落了四弟?”


    太後一想到尉遲文,就拉長了臉:“皇帝果然開始動手了。”


    “難道說,父皇真的已經開始容不下我樂正家了?”


    “難道皇帝表現得還不明顯嗎?”樂正太後明顯有些搓火,“先是軟禁了皇後,再是發落了你四弟,還重賞了一個告密的萬氏。這到底想把我樂正家的麵子往哪裏擱啊!”


    “皇祖母息怒。”


    “這幾日,你就不要在陛下麵前晃悠了,他還在疑心你和寧妃的私情呢。”


    景禮關切地問道:“什麽?那寧妃有沒有怎麽樣?”


    “她啊,被皇帝打下了胎,此時還在和陛下鬧別扭呢。”


    景禮一聽,心疼不已,自責道:“都怪孤。”


    “好了,寧兒是哀家的外孫女,哀家不想讓她過得不好。寧兒現在一心都在皇帝身上,你不許再去攪了她的好姻緣,聽到沒有?”


    景禮有些落寞,沉吟了一會兒,應了下來:“是。”


    “不過話說迴來,皇帝的確是做得太過分了,如今哀家還沒有倒下,我樂正家依舊是權傾朝野,他就敢如此大刀闊斧地削弱你的勢力,實在是膽大妄為。”


    樂正太後動了怒,咳嗽了幾聲,景禮忙上前,幫太後順了順氣。


    “人老了就是不中用。”樂正太後止住了咳嗽,“你快去想辦法拿到驍符令,將皇帝除了,越快越好。”


    景禮想了想:“那既然陛下都是要被兒臣除掉的,為何兒臣不能和寧妃示好呢?”


    “這不是還沒除掉嗎?”樂正太後白了景禮一眼,隨後點了點他,“你和你母親一樣,是個癡情種子,還喜歡感情用事。”


    景禮十分順從:“皇祖母教訓的是。”


    “說起你母後,被關在長樂宮有些日子了,該放出來了。”樂正太後喝了一口茶,“據哀家所知,皇後被軟禁的這段日子,那個叫韓歸陌的丫頭可沒少張羅。”


    “你是說,這一切都跟寧妃的那個貼身侍女有關?”


    “沒錯,之前鄭家就指名道姓地要哀家除了那女子,但是哀家總以為一個小小的侍女翻不出什麽花樣來,就把此事拋諸腦後。如今看來,是哀家輕敵了啊,這個女子可不是一般的有能耐。”


    景禮也將注意力放到韓歸陌身上:“她是寧兒的陪嫁侍女,說起來也算是高家的人。寧兒為人心思單純,城府不深,高博估計不會委以重任。但是若真是細細考慮起來,自寧妃入宮後發生的一係列事情,仿佛都和韓歸陌離不開關係。”


    “說的不錯,哀家也意識到了這件事。”樂正太後頓了頓,“不過,她再怎麽說,也是後宮中一個小小的宮女,相信敏容可以除了她。”


    樂正太後叫來了身邊的侍女:“去,讓司星局的人在皇帝麵前提議幾句,就說根據星象,中宮有助國運,不可再幽禁皇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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