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說過,會永遠愛我,也許承諾,不過因為沒把握,別再用沉默去掩飾什麽,當結果是那麽赤裸裸……”


    歌聲還在繼續,陳欣和許為並排安靜地坐著,聽完了這首歌。


    “給我點一首竇唯的《哦,乖》,”許為使喚她。


    她看了眼許為,記得上次來ktv許為就唱了這首歌。


    然後她起身,走到點歌台為他點了《哦,乖》。


    當歌切到這首時,許為拿起茶幾上的話筒,走到靠近門邊的那角落,開始唱起來:“爸爸,媽媽,你們可曾原諒他,原諒他總是不愛多說話,也不說有什麽想法,爸爸,媽媽誰也不能離開他,噢,乖,聽話……”


    屏幕上的畫麵很有年代感,仿佛來自上個世紀,但有些事情,無論是上個世紀、這個世紀還是下個世紀,都在重複上演。


    “沒有能力去維護完整的家,不知他們當初是怎麽一種想法,我那無可奈何的爸爸,我可憐可愛的媽媽……”


    陳欣望著站在角落裏的許為,此時的他仿佛離得她很遠,迷離的舞台燈打在他身上,他唱著搖滾,卻並不搖滾,隻有滿身落寞。


    陳欣想,那是她無法進入的世界。


    可是她多想靠近他,溫暖他,是他封閉了自己,拒絕任何人的靠近。


    不知不覺已唱完這首歌,他懶懶地走過來,把話筒遞給了陳欣,“你想唱什麽,去點。”


    陳欣接過話筒,起身走向點歌台……


    上次在ktv,她頭一次當著許為和他那些朋友的麵唱歌,緊張得身體發顫,今天包房裏隻有許為,她就不那麽害怕了。


    她沉浸在這樣的氛圍中,已忘記晚自習,也忘記了學校,想了一想,她點了剛才那首《盛夏的果實》。


    前奏一過,她唱:“也許放棄,才能靠近你,不再見你,你才會把我記起……”


    她的聲音幹淨純粹,將這首歌唱出了另一種味道。


    許為隨手拿起瓶沒喝完的酒,仰頭灌,目光卻一直落在陳欣身上。


    “時間累積,這盛夏的果實——”往許為身上瞥一眼,陳欣立即放下話筒,氣鼓鼓地跑過來奪他的酒瓶,“不許喝酒!”


    “喂,我隻是解渴。”


    “不許喝!”陳欣十分強硬。


    許為失笑,任由她拿走了酒瓶,“我不喝,你繼續唱。”


    陳欣怕他再偷偷喝,往他身邊一坐,把話筒給他,“我不唱了,你去唱。”


    許為無奈地看著她,幾秒後接過話筒,起身走到點歌台前,劃拉了幾下……


    他切了歌,陳欣看見下一首屏幕上顯示仍是《哦,乖》,而他也仍走到門邊的角落裏才開始唱……


    就這樣,在ktv的四十多分鍾裏,他執著地隻唱這一首歌。


    到後麵陳欣幾乎學會了,她甚至拿起另一個話筒,跟他合唱:“沒有一個能感到溫暖的家,從來都是擔心和從來都是害怕,還要我去順從你們,還要乖乖聽話……”


    唱著唱著,陳欣看許為不再遙遠了,是音樂拉近了他們的距離。


    後來兩人都唱得口幹舌燥,他們放下話筒,並排癱坐在沙發裏。


    許為拿啤酒要解渴,陳欣仍不許他喝,給他換成一杯白開水,她自己也倒了杯白開水。


    許為就著喝下大半杯水,嘴角彎彎,像是在笑,臉色確實冷的,他晃晃杯子,盯著底部剩下的那點兒水,突然說:“那天晚上在醫院,我很想跳下去。”


    跳下去?


    陳欣險些嗆著,驚詫地望著他,她記得那個下大雨的夜晚,他在走廊的窗戶口吹風,全身都被雨水打濕了。


    “他以前也打過我,我小時候據說很調皮,總想破壞點什麽東西,我媽罵我,他也教訓我,那時打得才狠,在醫院的那一巴掌,不算狠。”


    陳欣望著他線條淩厲的側臉,那突出的眉骨,氣勢磅礴的鼻子,顯出一種孤絕。


    “但是很奇怪,隻有那一巴掌,我覺得真的疼,你知不知道為什麽?”許為看向陳欣,語調和表情都很認真,好像他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麽疼。


    他知道如何設下圈套,把許耀那群人誆進去,他的邏輯通暢,他的行事果斷,他的情感卻遲鈍,也或許是他故意遲鈍。


    “許為……”陳欣抿了抿唇,很想說些什麽話來安慰他,卻不知該說什麽,有些事不是三兩句話能安慰得了的。


    她隻好說她自己,她也不知為什麽會說自己,這些話她從來不向別人提起的。


    “我爸爸從小就不在我身邊了,我都不知道被爸爸教訓是什麽滋味,沒有人教訓我,你知道嗎?我住在奶奶家,奶奶疼我,從來不對我說重話,當然她也不怎麽會教導我,她隻會照顧我的衣食住行,在她眼裏,養孩子有吃有喝,孩子能聽話,好好學習就行了。”


    陳欣想起高中之前的日子,“叔伯嬸嬸他們不會當麵教導我怎麽為人,畢竟我不是他們的孩子,他們嫌棄我,也隻在背後說我壞話,我媽媽在外麵工作,那時候我在想,如果我有爸爸就好了,打罵我我都認了。”


    許為嗤笑了聲,“有也沒什麽用。”


    “還是有些用處的,學校裏有人欺負我,我至少可以告訴我爸,那樣我就不怕了。”


    許為調轉視線看向陳欣,目光變得鄭重其事,“如果我們學校有人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幫你解決!”


    “我們班上同學都挺好的,沒人欺負我,”陳欣笑了笑,繼續說:“有爸爸的,沒爸爸的,都有好有壞,唉,還能怎麽辦,能不能忘掉那些不好的事,許為?”


    忘掉?怎麽可能忘掉?


    許為垂下眼眸,從桌上拿了瓶未開封的啤酒,用起子起開了,立即白色的泡沫湧上來,陳欣再次伸手去奪……


    許為沒再順著她,用手肘擋開她伸來的手,然後對著瓶口猛灌幾口,灌酒時突然生出某種幻覺,好像被打的那左半邊臉又疼起來了。


    陳欣無奈,“好吧,就算你忘不掉,也努力一下去忘掉行不行,找點什麽事情幹,譬如打籃球,譬如學習,你不是喜歡打籃球嗎?你也很喜歡數學對吧?總之做點事情轉移注意力,就不會總記恨著,也不會覺得生活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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