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瞥了兩眼通緝令,告訴她:「這個人叫許清菡,是個逃犯,看見的人,務必舉報到官府,否則同罪論處。」


    碧霄一聽,心裏拔涼拔涼的。她匆忙買好東西,便趕迴家中。她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名諱,隻知道她姓許。碧霄還想到,她剛被買迴來不久,巷子裏有官差走過,他們嘴上嚷嚷著要搜查逃犯,可是進了各家略看了一眼,便急著去南城喝花酒了。


    她們家便也這樣逃過了。


    想到這些,碧霄咬了咬唇。她暗暗打量了姑娘一眼,越看越覺得和通緝令上長得像。


    許清菡見碧霄麵色有異,便問道:「怎麽了?」


    碧霄翕動了一下嘴角,說道:「姑娘的爹娘肯定是厲害的人,所以才能把姑娘教得這麽有才華。姑娘給奴婢取的名字就很好聽,姑娘作的字畫也很好看。」


    許清菡笑著摸了摸碧霄的頭,嗔道:「盡拿好話哄我,你又想吃肉了是不是?」


    雖然字畫賣了一些銀錢,但生活到底拮據。許清菡便想出主意,讓碧霄買了些雞鴨到院子裏養著。這些雞鴨不僅能下蛋,還能孵出雞仔鴨仔,有時候,她們會捉一隻雞鴨來吃。


    碧霄使勁搖頭,「奴婢才沒有那麽饞。以前在家裏,隻有過年才有肉的,而且大塊的肉都留給爹爹和弟弟了,奴婢和奴婢的姐姐們隻有一點點。」她伸出指甲蓋,比了比,「就這麽一點點。」


    許清菡颳了一下碧霄的鼻子,搖頭笑道:「知道啦,到了這裏,碧霄能有大塊的肉吃呢。」


    碧霄咬著唇,覺得眼睛熱熱的。她低下頭,更仔細地縫製著冬衣。


    ……


    夜間下起了暴雨。電閃雷鳴,夜雨滂沱,許清菡閉著眼睛,在床上輾轉反側,卻怎麽也無法入睡。


    她做了噩夢,中途醒轉,再難以成眠。


    她到潮州已經數個月了。這數個月來,她常常做這樣的噩夢。從被牽扯進投毒案開始,抄家流放、歹徒行兇、灑淚辭別父母,一樁緊跟著一樁,沉沉壓在心頭。


    雨點打在院中的梧桐樹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天地上下氤氳著水汽,一如她的心境,幽深暗昧,無前路可尋。


    碧霄躺在外間的床榻上,她聽見許清菡的輾轉聲,打著哈欠問道:「姑娘,你又睡不……」


    話未說完,便被硬生生打斷,如一隻頹然折斷羽翼的飛鳥。


    許清菡吃了一驚,從床上坐起,摸索著燃起紗燈。


    紗燈剛剛亮起,便傳來敲門聲。


    許清菡的心髒亂跳不止。她疾走幾步,立刻抓起條案上縫製冬衣用的小剪刀。


    門外一個聲音傳進來:「許姑娘莫怕,是我,江飛白。」


    夜雨沙沙,這個聲音溫雅又低沉,是熟悉的人。


    許清菡的手上漸漸放鬆,這才發現手心布滿細細的汗珠。她將剪刀放迴原處,上前打開屋門,見到江飛白獨身一人筆直地站在屋外。


    他穿著一件細鱗皮甲,勁腰挺直,腰間佩劍,似乎是冒著暴雨趕來的,束起的烏髮和鎧甲都在往下滴水。盡管略有狼狽,他仍鎮定自若,微微垂眸看著她,眸色深沉,如靜水流深,站得近了,能聞到一股令人安心的清雅香氣。


    許清菡驚訝道:「將軍,你怎麽來了?」她一麵說,一麵伸頭看了看被打暈的碧霄。


    江飛白頓了一下,解釋道:「她明日便會醒來。」


    許清菡點了點頭,側了側身子,將他讓進來。


    屋中燃著炭盆,會暖和一些。


    江飛白猶豫了幾息,才邁步進了閨房。他被許清菡引到了炭盆邊,一邊烘著淋濕的衣裳,一邊道:「我被陛下封為安遠將軍,被派去潼武關打韃子。路過此地時,想起來你沒有錢,正好我近日得了些賞賜,就帶來給你。」


    說完,他從懷中掏出一封銀子,放到桌上。


    潮州是前往潼武關的必經之路,兩地相距三百裏。


    許清菡推辭道:「將軍,這錢我不能收。我已經承蒙你許多的照顧,怎麽還能得寸進尺。何況,我已經作了一些字畫賣出去,足夠維持生計。」


    江飛白挑了挑眉,往桌案上掃了一眼。


    燈花搖曳,依稀可見桌案上有一副未竟的仕女圖。


    他笑了一下,說道:「許姑娘,我既然答應了許先生,就會用心照顧你。你不必多說,把這些錢收下,多買一些冬天的衣裳和鞋子吧。」


    許清菡推辭了幾句,見他意堅決,便隻好受了。她問道:「將軍,我的父母怎麽樣了?」


    「我已經把他們平安送到了嶺南。」江飛白想了一下,淡淡地說。


    許清菡問:「刺客還有來嗎?」


    「又來了兩次,都被我擊退了,姑娘不必擔心。」


    許清菡「嗯」了一聲,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窗外風雨漸大,雨聲淅淅瀝瀝,許清菡細細嗚咽著,睫毛一顫一顫,掛著淚珠。


    江飛白心裏有些不安。他站起來道:「我的大軍還駐紮在城外,耽誤太長時間,恐怕會被監軍發現。我迴去了。」


    許清菡飛快地抹著淚,說道,「將軍稍等!」說罷,走到角落裏,拿出一把油紙傘,遞過去給他,「將軍,外麵風大雨大,你還是帶把傘吧,小心得了風寒。」


    江飛白道謝,伸手去接傘,右手食指和中指,卻不小心觸到她的柔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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