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清婉,甚至平時反應有些慢半拍的王淩兒都發現了一個事實:幾乎所有女生的目光都射向了一個人,一個男生。

    循著她們的視線望去,清婉看清了那個男生的相貌,很帥,清婉心中不得不對自己承認,但是是那種俊朗、灑脫、狂放不羈的帥氣,不是自己欣賞的那一型,清婉在心中暗自忖度。依經驗來看,這樣的男生要麽就是目空一切、自高自大,要麽就是自詡風流、處處留情。從那個男生眼神裏不經意閃過的一絲輕蔑來看,他應該屬於前者。

    “清婉,清婉!他…他是…”剛剛一直沒有吭聲的王淩兒突然抓住清婉的手臂大聲叫了起來。

    “怎麽了,淩兒,你認識那個男生?”清婉看著反應異常的好友,不解的問道。

    “不,不,我怎麽會認識他呢,不,應該說我認識他,而他不認識我。”王淩兒仍然難掩一臉的激動,“他是經院學生會的新任主席,剛剛換屆選出來的,同時還是我們學校學生會的副主席,不過據內部消息稱,下屆校學生會主席十有八九就是他,清婉,你想想,他跟我們一樣是大一的耶!”

    “哦。”原來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啊,傑出的才能加上俊逸的外貌,怪不得整個人看起來那麽高傲,的確是有資本的,對這號人物可是要“敬而遠之”呢。

    誰想到清婉剛有這個想法便被王淩兒拉著向那個男生走去,“走,清婉,我們去認識一下他,上次他們院換屆我去看了,還跟他說了幾句話,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了。”

    “淩兒,你自己去吧,我想到旁邊歇歇。”看到王淩兒臉上透露出來的那種期待和小女人般的嬌羞,清婉知道現在什麽忠告、提醒她都聽不進去了,為今之計是考慮怎樣不讓自己一起卷進這趟渾水裏。

    “好清婉,你就陪我一起去吧,給我壯壯膽嘛。”王淩兒不由分說硬是把清婉拽了過去。

    “嗨,沈淇奧,你好,我是曆史院的王淩兒,上次你們院主席競選的時候我們見過麵,你還記得嗎?”王淩兒說完衝那個男生綻出甜甜的一笑,讓站在一旁的清婉看得都恍了神。

    淩兒果然喜歡這個叫沈淇奧的男生,她從來沒看過王淩兒向其他男生這麽甜美的笑過,而這個叫沈淇奧的人…

    正在出神,清婉冷不防被久久得不到答複而有些尷尬的王淩兒推到麵前做擋箭牌。“這是我的同班同學兼舍友,楊清婉。”

    “楊清婉……楊清婉…”沈淇奧在嘴裏反複咀嚼著這個名字,眼裏閃過一絲精光。

    “對啊,對啊,很好聽的名字對不對?”王淩兒見勢忙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

    “有美一人?”沈淇奧看向清婉,眼神裏帶著戲謔。

    清婉胸口瞬間騰起一股怒氣,她自然知道他在指什麽,楊清婉這個名字是她父親根據《詩經·野有蔓草》中“有美一人,婉如清揚”一句化來的,父親的意圖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如詩中所寫的那樣“清揚婉兮”,清婉知道自己貌不出眾,與詩裏的描述的不符,可是這也輪不到他一個陌生人拿這個來取笑她吧。

    清婉努力壓抑心中的那股氣惱,迴給沈淇奧一個清淺的微笑:“沈淇奧?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沈淇奧原來玩味的目光忽然換做一種異樣的神采,他開始認真地打量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女生,看來他低估她了,本來見她的名字跟自己最喜歡的詩經很有些聯係,便忍不住拿來打趣一下,誰知道她居然反將他一軍,拿跟他名字相同的詩篇《淇奧》中描寫君子溫和寬容不以言語傷人的句子來反諷他。有趣,沈淇奧原來百無聊賴的心緒瞬時間丟到九霄雲外了,看來這種無聊的聯誼活動還能偶爾給人帶來一點樂趣的嘛。

    “你們在說什麽啊,我怎麽聽不懂呢?”在一旁聽得雲裏霧裏的王淩兒看到楊清婉和沈淇奧一來一往,不甘被冷落地問道。

    “沒什麽,淩兒,我先到旁邊歇一會,待會兒再來找你。”說完,清婉不再看沈淇奧一眼轉身離去了。

    撿了一塊平坦的石頭坐下,清婉開始思考剛剛發生的事情,她剛剛落荒而逃了,雖然淩兒沒有看出來,但是那個叫沈淇奧的男生上翹的嘴角表明他知道自己“逃”了。為什麽呢?她問自己,可能是因為他的眼神吧,那種眼神讓他想起獵人看到獵物或是抓住老鼠的貓,當貓捉住老鼠時不會一口將其吞掉,而是先戲弄一番,放走,抓迴,再放走,再抓迴,如此往複,讓老鼠始終處在生和死的邊緣上徘徊,在希望和絕望的交界處掙紮,直到老鼠精神崩潰不再試圖逃跑才作罷。

    不要想了,清婉甩了甩頭,努力把沈淇奧的影子趕出腦海裏,隻是一個有一麵之緣的陌生人罷了,以後不會再有交集了,不必庸人自擾。這樣想著,清婉把注意力轉移到眼前的天涵湖。嗯,今天的天氣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的確是一個適合出行的日子,剛才走得急了,麵上滲出一層薄薄的細汗,現在坐下來,感覺到迎麵而來的春風,力度不大不小,剛剛可以吹走心裏的煩躁與悶熱。這風拂在湖麵上,漾起圈圈漣漪,看著一個個水圈逐漸擴大擴大,直至消失不見,清婉的心情莫名地平靜了下來。天涵湖,起名字的人定是讀過《虞美人·寄公度》,“芙蓉落盡天涵水”,現在還沒到夏季,更別提芙蓉落盡了,隻是這個取自孟浩然詩中“涵虛混太清”的涵字,用在這裏頗有些氣勢呢。

    “嗨,你好,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呢?”忽然背後傳來人聲,清婉轉身,看到一個相貌秀氣的男生正倚在自己身後的一株柳樹上含笑望著自己,沒由來的,清婉對這個人產生了一種親切感,大概是因為他眼中毫無矯作的善意和臉上始終帶著的溫柔笑意吧。不過因為清婉平日跟生人來往甚少,所以她此時隻是盯著那個男生看,並不搭腔。

    “我能坐在這兒嗎?”那個男生指了指清婉旁邊的一塊青石。

    清婉聳聳肩,不置可否。

    那男生也不再發問,徑自朝那塊石頭上坐了下去,待坐定之後,抬起頭來審視了清婉一下,突然笑出聲來:“你放心,我隻是看你自己一個人坐在這裏所以好奇過來問問,並不是動什麽歪腦筋,我已經有女朋友了,所以,你可以不用像防狼一樣防我,嗬嗬。”

    清婉沒想到那個男生突然說出這番話來,不禁一陣窘迫,忙解釋道:“不是這樣的,我隻是不太習慣和陌生人說話而已,並沒有防備你的意思……”

    “那看來是我自作多情嘍?”男生笑著自我打趣。

    清婉望進他滿是笑意的眼眸,知道彼此已經釋然,也不禁抿嘴一笑。

    “王思齊。”男生伸出一隻手。

    “楊清婉。”清婉也把手伸過去握了一下。

    “我以後可以叫你清婉嗎?”看到清婉點頭首肯之後,王思齊笑著說:“我喜歡朋友之間叫的隨便一些,你可以叫我思齊,怎樣?”

    “嗯。”清婉點一下頭。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清婉有些局促,便把目光又轉向了湖麵。

    兩個人靜默了一陣子,王思齊突然開口問道:“在想什麽呢。清婉?剛才來的時候就看你一個人在這裏想事情了,跟我說說如何?”

    “其實也沒想什麽,隻是看到這風景就覺得很愉快,你看這湖水,這柳樹,還有水中嬉戲的魚兒,一切都那麽自得其所,那麽和諧,讓人看到也忍不住心變得柔和起來,我常想,造物者真是偉大,他把一切都安排的那麽完滿,而人類呢?好像總是在破壞這種完滿,什麽時候若是人們之間少了仇恨跟殺戮,可以跟大自然一樣簡單、幸福地生活該多好……”清婉不知不覺入沉溺在自己的設想中,臉上,眼裏,都散發出一種對幸福的渴望,那種神情像辰星般璀璨,一時間,王思齊不能把視線從清婉的臉上挪開。

    久久得不到迴應,清婉從思緒中迴過神來,看到王思齊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不由赧然一笑,說道:“不好意思,剛剛我亂說的,讓你見笑了。”

    王思齊被清婉一叫才迴過神來,連忙把視線移開,並假咳了幾聲掩飾自己的尷尬,忙說:“不不不,你說的很好。”

    又是一陣沉默,這次是清婉先開的話題,“思…思齊”,還是不習慣這麽親密的稱唿,清婉有些結巴:“今天怎麽沒帶你女朋友過來呢?”雖然平時不愛探聽別人的隱私,但是清婉此刻實在想不到其他話題可以打破此時的尷尬氣氛。

    “她啊,她本來纏著我要來的,可是今天剛好趕上她有選修課,就快考試了,不能翹課,所以就沒來。”換了話題,王思齊顯然輕鬆了許多,他現在已經恢複“正常”了,所以說起話來又迴複以往的有條不紊和溫文儒雅。

    “哦,這樣啊。”清婉恍然,“但是你既然有女朋友了為什麽還要來參加這個聯誼呢,這個是自願參加的,不是麽?”

    “我是班裏的副班長,不能不來的。”王思齊笑著解釋,看著一臉了然的清婉,又問道:“那你呢,有沒有男友呢?是不是想來這裏物色一個?”

    “我是被室友強拉過來的啦,我覺得感情這迴事是寧缺毋濫的,真搞不懂為什麽大家一上了大學都迫不及待的開始談戀愛…”清婉正說著,看到王思齊饒有興味地看著自己,突然意識到什麽,忙開口道:“不好意思,我不是說你,你跟你女朋友肯定是情投意合,不是我說的那種啦。”

    “是麽,真的是這樣麽…”王思齊聽了清婉的話,突然不再接口,真是怔怔地出神,喃喃自語。

    “思齊,你還好吧?”見他不語,清婉有些擔心的問道,同時心中懊惱自己失言。

    “我沒事”,王思齊抬起頭,朝清婉揚起一抹很陽光的微笑,一點也沒有剛剛低沉的痕跡,“不過清婉,你的話和淇奧那家夥的話還真是如出一轍呢,他先前也說什麽合適的戀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肯來參加這個聯誼,還是我生拉硬拽把他拖過來的。”

    “你說的淇奧是…?”清婉心裏直打鼓。

    “哦,就是沈淇奧,他是我們班的班長,也是我們院的學生會主席,你該聽說過他才是啊。”

    但願沒聽說過才好,清婉在心中暗想。

    “喏,就是那個,哎,他剛好也朝我們這兒看呢!”順著王思齊的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清婉又看到了那個讓她不快的人,沒等到和他的目光對視,清婉便挪開了視線。

    “我跟淇奧是好朋友,他這個人啊,怎麽說呢…”沒聽到王思齊下麵的話,這次陷入沉思的,是清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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