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向娘家求助過,養父母以馬俊傑上學需要花錢為由拒絕了她,軟弱可欺的馬紅蓮和兒子董曉軍又被公婆趕了出去,小叔子還霸占了丈夫名下的房子和宅基地,走投無路的馬紅蓮帶著董曉軍迴了娘家,在她的下跪祈求下養父母還是同意收留了她們,從此,馬紅蓮又要打零工賺錢,又要照顧三歲的兒子董曉軍和十三歲的弟弟馬俊傑,各中辛酸難以言表。馬俊傑上高中時,養父出車禍癱瘓在床,養母得了重病體虛在床,這個家又是靠著馬紅蓮才能維持住,直到馬俊傑考上大學,為了馬俊傑的生活費,馬紅蓮打了兩個月的工,幹最苦最累的活,終於給馬俊傑湊夠了學費,但生活費還是差得遠。


    年少的馬俊傑臉皮較薄,說自己上學後勤工儉學,自己養活自己,養父養母哭成一團,馬紅蓮又以自己的名義向其他村民借錢,確實也有好心人將錢借給了馬紅蓮。馬紅蓮將疊摞整齊的錢鄭重其事地交給馬俊傑,馬俊傑哭著說以後一定會讓馬紅蓮享福。


    享福不享福不重要,重要的是養父母對她露出了溫柔和感激的笑容,「紅蓮,多虧了你啊,如果沒有你,我們該怎麽辦啊,以後一定得讓俊傑孝順你。」


    自此後,馬紅蓮要照顧整個家庭,又要丈夫的債,還自己的債,又要在馬俊傑開學前將下一學年的學費、生活費準備好,又要麵對馬俊傑時不時打來的索要款項的電話。


    那時候,馬紅蓮十分害怕家裏的電話響起,害怕看到熟悉的號碼。


    董曉軍經常挨餓,才八九歲的他瘦小得如同五六歲的孩子,但馬紅蓮沒有辦法,她是養女,她欠養父母的太多了。馬紅蓮本以為馬俊傑大學畢業她就輕鬆了,沒想到大學畢業留在大城市的馬俊傑,因為實習期工資較低,仍然需要她寄錢給他,再加上養父母重病需要買藥,親生父母又找過來,導致她忽略了兒子董曉軍,董曉軍跟人打架,把對方打成了重傷,進了少管所。


    再後來,馬俊傑結婚、董曉軍出獄、親生父母生的弟弟結婚……養父多年前已經去世,現在剩下91歲的養母,這樣馬紅蓮就要照顧四個家庭,六十五歲的她,沒有文化,又因早年操勞累出了一身傷病,但現在還要幫著馬俊傑帶孩子,給馬俊傑的孩子帶孩子,董曉軍結婚又離婚又結婚,都要靠她操持,親生父母這邊的姐姐妹妹弟弟有事也要找她,再加上要照顧養母,馬紅蓮時常覺得疲憊,甚至很多時候她很想拒絕他們的要求,但這麽多年的習慣讓她選擇了繼續順從。


    每當聽人說「紅蓮阿姨特別孝順對家人特別好」她就特別滿足,聽到別人說「可惜沒讀過書,沒什麽文化」又非常難過,但這兩句話總是相伴相生,像是枷鎖一樣套在她的肩膀上。她非常厭惡這樣過了六十多年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一個新聞,五十多歲的家庭主婦自駕遊找迴自我,她心中立即像是照進了一束光。


    可冷靜下來,她又看看一無所有的自己,一身病痛,沒有存款,沒有文化,連普通話都說不好,也不會用智慧型手機,離開了家,她靠什麽生活,她這樣想著,馬俊傑的老婆喊她趕緊給馬俊傑的孫子換尿布。


    馬紅蓮聽小區老太太說婦聯將開辦中老年婦女學習班,好奇地多問了幾句,越想越覺得適合自己,馬紅蓮迴到家裏跟馬俊傑提了一下,馬俊傑的老婆立即變了臉色,而已經是上市公司小高層的馬俊傑倒沒有變臉色,而是有條不紊地給馬紅蓮講道理,中心意思就是,馬紅蓮去上學習班根本沒用,就是浪費時間。


    馬紅蓮辯駁,「為什麽沒用?我還沒去你怎麽知道沒用?」


    馬俊傑的老婆就開始陰陽怪氣,說馬紅蓮大字不識一個,還上學習班,知道婦聯門朝哪邊開嗎?知道老師講的是什麽東西嗎?「你去學習就是丟人現眼,還不如在家好好帶孩子。」


    這話說得實在傷人,馬紅蓮紅了眼眶,晚上睡覺前,養母握著馬紅蓮的手,眼含熱淚,說這麽多年對不起她,都怪那時候家裏太窮了,沒有辦法讓她上學。馬紅蓮也哭了,搖搖頭,什麽都沒有說。


    如果是以前,馬紅蓮一定被說服了,但現在的馬紅蓮開竅了,她根本不喜歡這樣的生活,養父母是養了她,但她這一輩子都獻給了她們家足夠了吧?她一定要去學習!


    馬紅蓮趁著去西城菜市場買菜的機會找到了婦聯,卻被告知學習班的報名時間已經在一周前截止了,馬紅蓮頓時忍不住哭了起來,那一刻她在想,她是不是該認命,她一出生就被親生父母嫌棄,後來被養父母、養弟弟、丈夫、公婆、兒子嫌棄,她隻能逼迫自己去討好他們,這樣她才不會被嫌棄,但這種逼迫和討好慢慢變成了下意識的動作,她也變得不是她了。


    「大姐,您別哭啊,這真不是我故意為難您,報名時間確實已經截止了。」工作人員大姐苦著臉說道。


    馬紅蓮什麽也顧不得,顧不得臉麵,顧不得這大庭廣眾,隻想把心中的痛苦和委屈都發泄出來。


    第104章


    炎炎夏日,婦聯大院門口,一個老人在失聲痛哭,對麵站著的是婦聯的工作人員,任誰看了都覺得這裏邊有事,按照華國人愛看熱鬧的習慣,路過婦聯門口的人群走路速度慢了許多,還有人反覆在門口走來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往婦聯門口瞅。


    工作人員大姐很痛苦啊,大姐啊,你有事說事啊,哭什麽啊?搞得好像我欺負你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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