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包紮的動作如此的行雲流水,就像是已經做了成千上萬次般,曾經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變成現在這樣。


    紫羽也多少聽說過他以前的事跡,大概就是暗影因為年紀年幼,被宋延祁一眼看中,卓拔不群,從一眾人群當中脫穎而出。


    現在又憑借自身的努力和踏實沉穩,慢慢才演變成了現在耀眼如天上日,與之相處如日月入懷的高嶺之花。


    紫羽隻感覺她現在好像一直都在追逐著跑,可暗影給他的感覺,依舊隻像是天上日,永遠都是遙遙不可及的,令人隻敢遠觀,不敢近攀。


    紫羽初次覺得,他應當也是極其不好相處的人。


    但是沒想到的是,後來會和他觸發了這麽多事情。


    “我走了。”


    暗影向來話少,他抬起頭看著紫羽,輕輕宣告道。


    隔著麵具,紫羽想要抬起的手還是放下,情緒複雜道,“嗯。”


    輕輕的一聲,裏麵似乎還雜糅了無盡的繾綣。


    她還是沒有勇氣將麵具取下來,正如暗影所說的,他現在隻是因為有任務在身,所以才不得不隱藏身份。


    暗影悄無聲息地來,又再次悄無聲息地離開。


    算了算時間,他今天也該迴去了。


    羅刹殿內一片燈火通明,他順著熟悉的道路往前走,推開門。


    沿途的每一個人看見他,都忍不住尊敬的頷首,輕輕點頭,臉上帶著敬重的表情。


    暗影很低調,渾身黑衣仿佛都快要融入了黑夜。


    等到隻剩下一個人的時候,他才默默地摸上了臉上的麵具,輕輕取下來。


    麵具堅硬的觸感有些剌手,暗影將其放在一邊,抿了抿唇。


    對麵的銅鏡裏,正好清晰的倒映出他的麵龐,臉上疙疙瘩瘩的痕跡,讓暗影還有些恍惚。


    之所以戴麵具,最重要的一點還是他不想讓紫羽看見這樣狼狽的樣子。


    他現在這副樣子,實在是不適合見人。


    原本暗影隻想要默默地守護在紫羽身邊,但是卻沒忍住衝出來,想要護她周全。


    時間戰線被拉長,暗影久久地看著銅鏡裏麵的人,都快要恍惚了。


    按理說,他應該熟悉了才對。


    依稀記得那夜他帶人出去執行任務,但是沒想到最後出現了意外,為了保護手底下的人,他硬生生被毒藥毀了臉。


    等到任務結束,反應過來之後,他的臉早就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


    暗影輕輕垂下頭,臉自從受傷了以後,他默默治療了一整年,好轉是有所好轉,但是也確實是完全毀了。


    臉上坑坑窪窪的,全都是溝壑。


    不僅僅單純隻是臉頰,甚至還有脖頸上麵,也到處都是留下來的傷痕。


    暗影低下頭,深深歎息了一聲。


    這樣的他,怎麽配得上紫羽。


    童童離開以後,之前還說要經常迴來,但是後來事情被擱置,三年內,一次都沒有迴來過。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卻足以將之前的種種衝淡。


    這次新年的時候,尹清歌還頗有感慨,忍不住開口說道,“你說今天童童他們會迴來嗎?”


    宋延祁撓了撓腦袋,“你總是擔心他們作甚,你相公站在這裏,你倒是關心關心。”


    不管怎麽說,他們才是正兒八經的一家人,尹清歌總是胳膊肘往外拐。


    “夫人,你還是在乎在乎身邊人才是。”


    他眼睛慢慢下沉,似乎還有幾分埋怨和委屈的意思。


    “你和童童爭什麽寵呢,都是一家人,說什麽二家話?”


    尹清歌忍不住笑笑,“其實要是真的算起來,童童和你是一輩人。”


    宋延祁聞言,頓時沒了笑容,“你別老是提這些。”


    仔細想想,雲無期倒是下了一步好棋,就等著占他便宜呢。


    “對了,兒子呢?”


    尹清歌推搡了一下他的肩膀,像是想起了什麽,忽然問道。


    這個點,按理說宋慕清也應該在場才對,可這迴人倒是跑的沒影。


    “不清楚。”


    宋延祁輕輕聳了聳肩膀,老老實實的說道。


    “什麽?不知道?”


    尹清歌微微皺起了眉頭,“你這個爹怎麽當的?”


    “兒子都那麽大了,我幹嘛還要一直詢問他的去處。”


    他迴答的似乎也很有道理,尹清歌想了下,才慢慢平靜下來。


    也對。


    “你還是稍微看著他一點,不要讓他亂來,稍微約束一下總歸是對的。”


    不像是尋常的虎媽,尹清歌反而卻一反常態的冷靜,幾乎將宋慕清都堆給了宋延祁。


    按照她的話,大概意思就是這些本來就不是她的事情,兒子就應該讓爹來管教,如果是個女兒的話,尹清歌或許才會稍微特殊一些。


    當時宋延祁是怎麽說的來著?


    尹清歌想了一下。


    “你這是在提醒我什麽嗎?”


    宋延祁當時一定也很高興,但是越是嚴重的事情,此人就越是不正經,吊兒郎當的像是個流氓痞子。


    “你這是在提醒我,讓我們早點生個女兒?”


    他拉長了語調,故意裝作為難的樣子,“也不是不可以考慮一下。”


    尹清歌似笑非笑,看出來宋延祁想要個女兒,“你要是想要女兒就早點說。”


    奈何他卻不肯承認,“這可不是我說的。”


    順便作勢就抱住了她,“但是夫人既然說了,那的確可以稍微提上日程了。”


    “而且夫人如此的聰慧過人,若是真的生了一個女兒,到時候隨你的話,也是不錯。”


    隻要從尹清歌肚子裏生出來的孩子,宋延祁都會當成寶貝疙瘩一樣對待。


    要是生個女兒出來,肯定會像她一樣優秀。


    這點,尹清歌倒是不置可否。


    聰慧過人嗎?


    她的確是相當的聰慧過人。


    “少來,你就別和我耍嘴皮子。”


    尹清歌還能不了解他,輕輕將他的手打掉,“你這張嘴啊,就是騙人的鬼,欺騙天下人就算了,你還來繼續蒙我。”


    宋延祁這迴可是真的清白,攤開雙手。


    “天地良心,我騙其他人都能說得過去,但你我可是真的沒這個心眼。”


    他說的如此認真,尹清歌也一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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