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榕苑的路上,時慕一直十分安靜。


    她偏著頭,看著窗外的景色。


    通往榕苑的那條路還是和記憶中一樣,道路的兩旁或許有了一點改變,可心裏那莫名的熟悉感卻從未變過。


    這一路上,傅雲簡一直都沒有說話,似乎是怕勾起時慕某些不好的迴憶。


    時慕也默不作聲,直到到了小區附近,她感覺到走的似乎不是以前的那條路。


    她轉過頭看了傅雲簡一眼,傅雲簡才一副裝出的風輕雲淡,慢慢的說道:“以前那條路不好,我們走小區的後門吧。”


    時慕這才想起來,當初她出事的那條路,在小區的前門……


    她忍不住開口說道,“你其實不必這樣……”


    傅雲簡聲音不變,隻是語氣裏有些落寞:“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原因。”


    “你剛走的那段時間,我每次那路過那條路,都感覺到莫名的心悸,明明當時你出事的時候,我並不在場,可隻要從那裏路過,腦海中總是不自覺地浮現出你躺在血泊裏的樣子……”


    “恨自己不在你身邊,恨自己當初的強求讓你出事,更恨自己對於已經發生的一切無能為力。”


    時慕一動不動看著傅雲簡,這個男人臉上露出了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痛苦和迷茫,但也隻有短短的一瞬間,傅雲簡很快收迴了自己的表情,“好了不說了,快到了。”


    車子停穩之後,傅雲簡率先下車,“你在車裏等我嗎?”


    就在他以為得不到時慕的迴答的時候,時慕卻突然推開車門跟著走了下來,她深吸一口氣:“走吧。”


    再次迴到曾經住了那麽長時間的房子裏,時慕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推開門的那一刹那,看到房間裏的陳列,好像時間又迴到了四年前。


    房子裏的一切,似乎連一粒灰塵都沒有變過,她當初離開時交還給傅雲簡的那串鑰匙,還被放在玄關的地方,好像連位置都沒有挪。


    玄關的鞋架上,依舊放著一大一小兩雙拖鞋,因為傅雲簡長時間沒有迴來居住,地板上附上了一層薄薄的灰。


    “你走之後我不太喜歡別人到我們的房子裏,所以都是自己在打掃,這次離開的時間久了,可能灰塵有點大。”


    傅雲簡說這話的時候顯得有些局促,時慕什麽也沒有說,慢慢走進了客廳。


    客廳的陳列也和她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她對於家裏東西擺放一向有自己的一套規則,她喜歡在客廳放一束鮮花,四年過去了,客廳裏依舊有一束和她離開時一樣的花,隻是那花已經枯萎了,孤零零的掛在花瓶邊緣上。


    傅雲簡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麽,索性迴了房間去收拾東西,隻留時慕一個人在客廳。


    時慕慢慢的從客廳走到廚房,又從廚房慢慢讀入到衛生間門口。


    時慕深吸一口氣,推開了衛生間的門。


    洗手台上還放著她曾經用的那些化妝品,時慕慢慢拿起一個,日期都是新鮮的,沒有開過,似乎有人在定時更換這裏的用品。


    再抬頭,入眼的是一對漱口杯,色的那隻看著光潔如新,上麵還放著牙刷,而一旁的另外一隻則是已經有了輕微使用的痕跡,可以看得出歲月在它身上留下了不少劃痕。


    時慕看著這一切,心中情緒,複雜難言。


    她走之後,傅雲簡似乎以一種近乎強迫般的態度,保持著這間房子裏的一切,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的狀態,時慕覺得有些悵然,又覺得有些難過。


    如果是以前的她,看到這一切,應該會感動的不知如何是好,可是有些感動,一旦過了某個期限,就像過期的食物一樣,嚐到嘴裏已經是不一樣的味道。


    身後傳來傅雲簡收東西的聲音,時慕卻不想走進臥室。


    那裏有太多她和傅雲簡的迴憶,她怕看到曾經的過往,她會忍不住心軟。


    時慕默默的退迴了客廳,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俯瞰著整個小區的風景。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傳來傅雲簡的聲音,“我弄好了,走吧。”


    時慕站在落地窗前出神太久,似乎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有人在叫她,慢慢的迴過頭來。


    而傅雲簡望著時慕站在落地窗前的樣子,也有一種時光迴溯的奇異感覺。


    以前時慕就很喜歡站在那裏,看小區外的風景,隻是那時他們工作都很忙,見麵的時間也大多都在晚上,看到的都是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


    明明在這個客廳裏,在那扇落地窗前,他們做了許多混合著痛苦與歡愉的荒唐事,那些記憶卻逐漸變得模糊,唯有時慕人一個人佇立在窗前的背影,無比清晰的留在傅雲簡的腦海中,慢慢與此刻的時慕重疊。


    鬼使神差的,傅雲簡開口低聲問道,“我們真的迴不去了嗎?”


    “迴不去了。我們都沒有讓時光迴溯的能力,況且,以前的痛苦我再也不想經曆了。”


    說完這句話,時慕像是重新迴到了那個看淡一切的狀態,她甚至微微的扯出了一個笑容,“兩個孩子應該等了很久了,走吧。”


    傅雲簡也反應過來自己問的問題實在是很難讓人迴答,自嘲的笑了笑,拿起行李箱:“走吧。”


    奇怪的氛圍在兩人之間醞釀了良久,一路上都沒有人在說話,直到看到兩個孩子的笑容,聽到他們嘰嘰喳喳叫人的聲音,時慕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過去的一切都已經過去,而現在她有著世間最珍貴的寶貝。


    時慕笑著伸開雙臂,任由兩個孩子跑進她的懷裏,緊緊的依偎著她,和她說著今天和傅老爺子在一起吃了什麽,玩了什麽。


    傅雲簡站在一旁,含笑看著三人,旁邊的傅老爺子突然低聲對他道,“你進來,爺爺有幾句話要問你。”


    時慕看出傅老爺子有話要對傅雲簡說,於是十分識趣的帶著孩子先去車上。


    等到時慕走了,傅老爺子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下去,反而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兩個孩子都跟我說了,在西南那麽好的機會,同床共枕,盡水樓台,你怎麽還沒把人拿下?”


    傅雲簡苦笑:“爺爺,哪有那麽容易?我當初做了那麽多混賬事,哪是一時半刻就能把自己犯下的罪孽還幹淨的?”


    傅老爺子哼了一聲,輕輕用拐杖杵了杵地,“傅海已經知道你迴來的消息了,估計又會去找你,你自己注意一點。家裏的這些煩心事,不要帶到時慕那邊,也別讓他們去打擾孩子。”


    傅雲簡皺起的眉頭,“他知道時慕和孩子的事了?”


    傅老爺子點了點頭,“十有八九吧,華聯杯的時候你做得那麽高調,他後麵隻有稍微一想就能反應過來,加上你們去西南之後,不是也有媒體采訪嗎?鬧出了不小的新聞,他可能是知道了,到我這裏探過口風,不過我沒說,你也注意一點,別讓他鬧到孩子們麵前去。”


    傅雲簡眼神暗了暗,“我知道了。”


    哪怕是血親也好,如果有人敢打擾他的孩子,就別怪他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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