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病繞著小箱子走來走去。


    顧岩陌也不拖泥帶水,站起身來,「走了。」


    傅晚漁做樣子送他到院門外,無病也跟著,喜滋滋的,像是在說:這就走啦?又像是在說:哦,你終於要走了。


    ——這種揣測,讓顧岩陌心緒一起一落的。他笑著,擺一擺手,大步流星地走遠。


    傅晚漁折迴房裏,查看三夫人帶給自己的衣料。


    都是上好的綢緞綾。不需說,這是婆婆要她酌情定奪的:可以送給李氏,也可以留下。若送給李氏,就是婆婆通過她向繼母示好;若她留下,就是與繼母關係不大好,婆婆以後要掂量著行事。


    真正賢良大度的女子,這般委婉的行事風格,在閨中便已成習。閑時,很多話,她們不會直說,隻通過微末小事得到答案。


    她笑著吩咐郭嬤嬤,把衣料全部送去正房。


    郭嬤嬤過了小半個時辰才迴來,眉開眼笑地道:「夫人特別高興,當下就張羅著迴禮,命人從小庫房裏取出兩冊古籍、幾個玉石擺件兒,要奴婢幫忙參詳。」


    傅晚漁也很高興。親家兩個好生走動,有益無害。她總不能為了和離的可能,就跟那麽好的婆婆掐架,讓純良的婆婆從此時就開始鬱鬱寡歡。


    長痛不如短痛,事到臨頭再想轍也不遲。


    和離的理由多了去了,在外人看來萬般無奈的理由也不少,比如她因為傷病傷了根本,無法生兒育女,比如她生了得大道、修道煉丹的心思,哪一個拎出去,都是讓人唏噓、匪夷所思之後,能夠較為平靜地接受的。


    嗯,說來說去,她對成婚、男人沒興趣。隻覺多餘。


    晚間沐浴更衣之後,她把顧岩陌送的小箱子擺到床頭,看著運了會兒氣,這才打開來。


    全是卷宗,全是她前世一直跟進的事——不在的三個月,她自然斷篇兒了、放下了,他便讓她看到後續。


    這廝……她唇角上揚成愉悅的弧度。這份禮挺合她喜好。


    他要是送她一堆沒用的身外之物,那她真會堅定一下和他湊合三二年就和離的決心——有些女孩子,就是不能像尋常女孩子一樣活著,所以,尋常的招數擺到她麵前,表白啊、她不答應就要當和尚或尋死啊,都沒用,隻會讓她反感。


    ——大男人,為了單相思的意中人這樣那樣的,要不要臉?有沒有點兒擔當?女孩子同意了麽?你又憑什麽用這些作為理由去打動女孩子?


    要是真出了個小和尚、自盡的人,外人刨根問底的話,女孩子豈不是要承擔很多莫須有的罪名?


    關鍵是那種人既不會出家又不會尋死,隻會繼續坑別的女子。


    是以,相較之下出高低,顧岩陌還算是知情識趣的。


    好吧,就給你個機會,看你能不能把我留在顧家。


    畢竟,婆婆實在是太好了。傅晚漁想著,婆婆待自己的那份兒真誠、關切,那樣溫柔和藹的笑容,隻有母親予以過。


    .


    翌日一大早,傅晚漁去往別院,接傅仲霖迴府。


    重病之中的人,是沒有自主權的,要不然,傅仲霖的光景,也不會被妹妹全然安排。


    他心裏一定窩火得很,晚漁隻希望,近來種種,能澆滅他心頭的小火苗。


    前一世,顧岩陌與傅仲霖都是修竹一般的男子,隻是,顧岩陌是風雨中的修竹,傅仲霖則是月光下的修竹。


    到了別院,傅晚漁迎上滿臉意外的李和。


    李和道:「姑奶奶這麽早就來了?」


    廢話。傅晚漁問:「世子呢?」


    「世子今日也醒得早,在夾巷活動筋骨。」


    傅晚漁揚了揚眉,現出喜色,「如此說來,當真見好了?」


    「是。」


    傅晚漁拋下李和,遵循著直覺牽引,行至外院一個夾巷,屏退隨行的下人,獨自走進去。


    悠長的夾巷之中,一名男子借牆壁支撐,踽踽獨行。


    他身著玄色粗布箭袖長袍,身形高大瘦削,行走的姿態遲緩、隱忍、艱辛之至,他卻沒有停歇的打算。


    「哥……」傅晚漁喚出聲的同時,快步趕上去。到此刻才發現,先前擔心露餡兒是沒必要的,對於原主的同胞兄長,隻要相見,便會生出切實的關切。


    傅仲霖止步迴眸,眉眼昳麗,凝著清冷沉鬱,見是她,笑了。


    笑容宛若冰雪消融,煞是動人,「阿晚。」他用低沉悅耳的聲音喚她。


    傅晚漁走到他跟前,匆匆打量著,現出驚喜交加之色,「好了?」不論是臨穎還是晚漁,對他的好轉,都隻有歡喜。


    「要好了。」傅仲霖給她一個安撫的笑容,「多虧你。」


    傅晚漁扶住他手臂,「要走到夾巷盡頭?」


    「嗯。」


    「我陪你。」


    傅仲霖在她支撐下,一步一步向前,很慢,很吃力,雖然汗透背脊,但沒有停歇的打算,還問她:「你最近,唱的都是什麽戲?」


    「那不是你一直想做的麽?我橫豎無事,就幫你做了。」


    傅仲霖睨她一眼,「嗯?」


    「你若能好轉,我會讓你以往的心願得償——許下願了,就要還願。」傅晚漁臉不紅心不跳地道。


    傅仲霖早就想與父親翻臉了,一直沒有付諸行動,是照顧著晚漁的心情。


    晚漁對太多事失望、生恨,卻是一直記得,年幼時,父親寵愛自己的一些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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