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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梨若帶著女子出了暫住的院子。


    獨眼和女子是騎馬來的。女子很利落地上馬,坐在馬背上的她,英姿颯爽,讓人突然有些仰慕,風梨若從沒有見過如此帥氣的女人,為此還迷戀了許久,想必獨眼也是看上了她這點。


    一直不見獨眼出來,風梨若自告奮勇進屋去催促。


    那兩人都喝得酩酊大醉,自然沒有發現屋外輕巧靠近的腳步聲,她本想直接推門進去,卻聽到兩人又在爭執。


    “那女人絕不簡單。”這是那人的聲音。


    “她願意跟我。”


    “癡心妄想,說不定是個陷阱,你真以為殺手能退隱?我們滿手都是血!”


    “陷阱我也願意跳!你就是太謹慎,錯過又錯過,道不同不相為謀。”


    “嘭!”門被大力地推開,獨眼憤懣地走了出來,看見風梨若就蹲下摸摸她的頭:“小若,你十歲了,長大了,想做什麽做什麽,別聽他的,殺手自由與否,全憑心。”


    “滾!自尋死路的家夥!不要教壞她!”憤怒地咆哮聲傳來。


    “媽的!”獨眼一聽也火冒三丈!


    接著這兩個人居然打了起來。


    兩個實力不分上下的醉漢,廝打著衝出屋外,全然沒有了殺手該有的冷靜和決斷力,就像市井之徒鬥毆,赤手空拳近身肉搏。在厚厚的積雪上,暢快淋漓地戰鬥,熱血瀟瀟灑灑地染紅了純白,直到最後累癱在雪地上,像兩個大鬧一場終於疲倦的孩童。


    女人始終騎在馬上,深綠色的衣服落滿了雪,像一尊靜止的雕像,眼光看到了更遠的天空,那裏是世界的東方。


    獨眼走時鼻青臉腫,嚷嚷著明年要帶個大胖小子來眼饞死那人。


    那人隻是後來追出了數裏地,邊跑邊在別人馬屁股後麵大喊:“姑娘,你是個好姑娘!不要辜負我兄弟的一片癡情!”


    兩人停下來,寡言少語的女子依舊沒有說話,末了,鄭重地點點頭。


    又是一年冬至時,鵝毛大雪漫天,蕭索天地間。


    獨眼卻沒有再來,那人一直等到菜都冰涼,風梨若也許是聞著煮酒味道覺得醉,就睡著了,夢裏都是廝殺聲。


    她再醒來時,自己躺在滿身是血的那人懷裏,兩人躲在一個冰窟窿中,那人的身子比冰窟還冷,仿佛就要不省人事。


    後來才知道,使自己睡著的不是酒味而是迷藥,她沒有看到下一刻蜂擁而至的捕快,隻是在夢中聽見了斧戈激鳴的廝殺聲。幸好風梨若早就學會了金縷蝶,兩隻微弱的鏤空蝴蝶,先護住了那人的心髒。


    那人說,獨眼死了,他帶在身邊的女子是軒轅家的人。


    傷勢好些時,他帶上幾缸美酒去了山之巔,火兔子頂著酒,使其不至於凍結。


    然後他將一缸又一缸酒灑在風中,剛剛潑出去,溫酒就全部化作白霧,瞬間又作冰渣,就像潑出骨灰一般,眼神一直追逐著風霧冰渣去了很遠的地方。


    仿佛還能看見獨眼嬉皮笑臉的神情,至此,他終於擁有了永恆的自由。


    那人麵無血色,難以釋然地看著千山覆雪的景色。


    這是他唯一的朋友,是他唯一肯承認與自己有關係的人。


    風梨若默默拿出一支綁了白布條的小樹枝,插在冰縫裏,小嘴念念有詞:“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她向那人解釋著:“這是我們青霧的傳統,若是死了人,帶上他生前喜愛的東西去山巔祭奠,再喊上幾句‘魂兮歸來’那人的亡魂就會迴來說上幾句話。雖然我從來沒有成功過,因為我家人貪錢,我沒有錢,可是獨眼貪酒,這好酒一定能引他來。”


    誰知道那人轉身提起風梨若就走了,幾隻火兔子在後麵蹦蹦跳跳地跟著。


    風梨若被他扛在肩上,急了:“你再等等啊,獨眼很快就會來了。”


    那人還是沒有停下,聲音沉重如鐵錨:“他不會迴來。世涼薄,殺手命如風中沙,生死皆逍遙,若死,權當棄下皮囊逐風而去,不必留戀。”


    幼年的風梨若完全聽不懂,不過現在想想,這也許就是殺手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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