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離開以後有自保之力,我更加努力的跟著大叔學習,雖然拳腳上始終欠些火候,但是箭術還算有些準頭。大叔另外傳授了我一些對戰經驗,比如什麽猴子偷桃、偷葡萄之類的,都是些不傳之秘。


    我一直穿著大官兒的舊衣服,頭發就梳個馬尾拿粗布綁著,加上一副幹瘦的身材,村裏的人都覺得我是個病怏怏的少年,完全沒人把我當大閨女看。


    這些都是我生活裏的小事,至於大事上就比較駭人聽聞了:今年二月裏西王的小兒子東方成治殺了自己的義兄,兵不血刃的奪了西貢的軍權,終於揭竿謀反了!他還發了一個什麽告萬民書揭露了皇城裏東方氏兄弟的母親穢亂皇室血脈,甚至祭出了已故皇太後的絕命血書,搞得天下輿論沸騰,挺皇派和倒皇派爭論的不死不休。當然,皇帝也不是吃素的,調集了中原幾十萬大軍圍剿西貢,東方成治卻困守西貢避而不戰。戰火沒有燒出來,中原以東本來惶恐的民心慢慢竟又恢複了平靜。


    百姓們都議論東方成治是個慫蛋,西貢小小一地成不了事。村裏老少爺們也都這麽說,隻有大叔從不參與這話題。


    開山之後我身體養的差不多了,大叔帶我去了翠霞山一趟。從村裏來翠霞山一要走一天一夜的山路,我們帶著幹糧白天趕路晚上睡覺不疾不徐的在第三天早上到達了目的地。


    我看到了他把我拉出來的溝壑中躺著的那尊石像,他說那是月老像,說我當時就抱著那尊石像躺在泥裏。我心裏好像有一絲靈光閃過,可我沒抓住。


    我有些奇怪,翠霞山離村子那樣遠,他怎麽會到這裏來,他說,那一日翠霞山的泥石流鬧得動靜太大了,附近幾座山頭都聽的到,他隻是好奇來看看,沒想到撿到了我。


    我看著那深深的溝壑底下溪水嘩嘩的流淌一臉茫然,我……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一丁點也不記得!


    這時我忽然又想起了當日在大嬸他們詢問時脫口而出的鄴城,覺得自己也許應該去那兒看看。


    我又看了一眼那些已經僵硬的爛泥,晨光灑在上麵斑斑駁駁,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其間閃耀。我的心一跳,那東西好像在召喚我。我慌亂的滑倒溝壑下麵,在那堆爛泥裏摳出了一隻手掌長的玉簫,上麵墜的穗子已經看不出顏色了。


    大叔一臉震驚的對我說道,“你這人真是天生的招財。我來這麽多次怎麽就沒發現這玩意兒呢?看這玉就不是凡物肯定值不少錢,要不給我……”


    “這是我的東西,你甭打主意。”我把短簫揣在懷裏,拒絕的幹脆利落。


    迴到山村的那一晚月光如練,已經清洗幹淨的短簫在我手中泛著幽幽的熒光,我試著把它放在嘴邊吹響,隨即怪異而又悠揚的曲調緩緩流出。


    我腦中有些東西炸開,無數混亂的畫麵和嘈雜的聲音破碎,我看到一個模糊的白色身影,還有個冰冷決絕的聲音說,“你以後不要再吹這首曲子了。”


    我敲了敲腦袋,茫然而又困惑的望著天上那一輪明月,而它沉默依舊,並沒有給我答案。


    雖然迷惘,翠霞山這一場尋找記憶之行也不算沒有收獲。也許能找到屬於我的東西,認識我的人或者我以前居住的地方會讓我想起更多。


    為了磨練自己讓自己有能力盡快的離開,我開始跟著大叔和大官兒去山上打獵,因此我也發現了自己居然認識很多的有毒植物……真是個令人匪夷所思的技能!當然這個技能也很實用,能讓我們完美的避開有毒的動植物和果實,保護小命。


    閑下來的時候我就幫助大官兒搞社交。他是個很不讓人放心的弟弟,外表強悍、內心孤獨。大叔和大嬸像無數的父母一樣,從來都不了解他的孩子真正需要什麽,總以為他們給予的才是最好的。他們給了大官兒過度的保護,讓他離群索居沒了少年人的快樂,所以他沉默、執拗,其實內心渴望同別人交流。


    沒活幹的時候我常常帶著大官兒同村裏其他青年一起下河摸魚,上樹掏鳥。有時候摔摔跤,掰掰腕子,甚至打打架,還有時候比比誰的彈弓準,誰尿的更遠,當然我沒有家什參加這一項,一般我都說沒尿……


    慢慢的大官兒也有一些能說得上話朋友了。


    自從我在村裏露麵多了,尤其是跟其他的獵戶熟了之後,竟然有人上門去和胖大嬸打聽我定親了沒有!


    胖大嬸很是生氣,把手裏的擀麵杖往麵板上一敲,恨得咬牙切齒的說,“怪不得這些日子沒人給大官兒說親了,原來是你搶了他的姻緣。”


    我就這麽像個糙漢子嗎?!居然要給我說親!


    我一氣之下撅折了拿在手裏的一把筷子,憤恨道,“連男女都看不出來的瞎子,怎麽配得上咱家英雄神武的大官兒!這樣的人家少一家是一家。”


    大嬸被我嚇得一愣一愣的,“你說話就說話,拿筷子撒什麽氣,敗家玩意兒!”


    入夏之後,收了麥子種了紅薯,天氣一日比一日悶熱。記得那一日天空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到夜裏方才停歇。


    本來,天黑後吃過晚飯沒啥事兒閑聊一會兒也就睡覺了,然而變故就生在那一瞬間!大叔不說故事忽然神色凝重的衝我們低聲道了句,“抄家夥!”


    難道是匪幫?大叔和我們說過很多兇殘匪幫燒殺搶掠的故事,我心裏大駭和大官兒迅速的去牆根摸起了武器,他摸了一把大砍刀,我背起了弓箭。大叔也從門後抄起了一杆鐵槍。


    大嬸嚇得躲到裏間,拿門簾子擋住身子卻露了個大腦袋出來,不明所以的問道,“當家的,這是咋了?”


    “你進裏麵躲嚴實了,等我喊你再出來。”大叔麵沉如水的叮囑完大嬸,然後往大官兒那兒歪了歪頭,“你跟我去大門口。”,然後又對我道,“把門拴好,你到這門後守著。”


    我依言迅速閃到門後,他一口氣吹滅了油燈帶著大官兒冒著大雨摸到了門口。


    我小心翼翼的關了門,從門縫裏看外麵的情況,裏間也在一聲悶響之後歸於沉靜。這時門外有些躁動聲越來越近,馬蹄聲和嘶鳴聲此起彼伏,火光瞬間就照亮了大門外,可以清楚的聽見拉韁駐馬的聲音。即使再沒見識的人也會被這動靜弄得忐忑不安,我的手不禁握緊了弓箭。


    借著光我能看見大叔和大官兒靜靜的貼在大門兩側的石牆上。


    門外一陣雜亂的腳步落在鬆軟的泥地上發出吧唧吧唧的響聲,緊接著就是拍門聲響起,“啪啪…啪啪…”,大叔和大官兒依舊紋絲不動,我的手不自覺的又握了握弓箭。


    “請問,楊洪在家嗎?”這楊洪正是大叔的名字。


    如今情況還不是很分明,大叔正在門口隱蔽肯定不能自我暴露,所以他沒有應答。火光搖曳中我依稀看見他扭頭衝我使了個眼色,隨即心領神會的應道,“天氣不好睡得早,沒有急事明天再說吧!”


    外麵的人聽後,語氣中帶著笑意的迴道,“我們是河洛城寶華大酒樓來的,是來同楊壯士談買賣的,可等不得明天。”


    大叔一聽此話離立刻離開了牆壁,神色卻愈發的凝重起來,衝我喊了聲,“阿餘,掌燈!”


    本以為的一場生死搏鬥沒有出現,這轉折來的太突然。我滿頭大汗的收了弓箭將門打開,又七手八腳的摸到桌前,從抽屜裏摸出火折子點燃了桌上油燈。


    大叔打發大官兒提著大砍刀去了西廂,然後擰著眉打開了門,“請裏麵說話!”


    門外站了十幾個身披蓑笠的人,有火把照著,隻能看出大概年紀。前麵有兩個年紀大的,恭恭敬敬的讓一個青年人先走在了前麵。隻這三個人到了屋子裏,其餘的人在門外各自找了地方,把房子外麵圍了一圈。


    大嬸還在裏間躲著,躲得一點動靜都沒出。大叔示意我幫眾人去了蓑笠。這時我才完全看清來人的樣貌,那兩個年紀大的一個青衣,一個黑衣都留著胡須,約莫五六十歲。年紀算是高齡了,卻沒有老太龍鍾之態,神采奕奕的跟我說了句有勞,言語間也很是客氣。


    那青年人的蓑笠沒用我幫手,自有黑衣老人去幫他。我猜他身份定是不一般,便好奇的盯著他瞧了瞧。那鬥笠摘了下來的瞬間,我看見一張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的臉麵,心髒猛地跳了一下。


    “你……”有個名字仿佛唿之欲出,我木然的指著那個青年。


    所有人都詫異的看向我,唯獨青衣老人嚴肅的斥責道,“不得無禮!”


    “失禮…”確實是很無禮,我訕訕的收迴了手指。


    大叔看了倆老人一眼把我往後拉了一把,問我道,“你認識……主家?”


    “我覺得自己好像認識他,但是我想不起來。”我咬了咬嘴唇小聲的說道。


    “少爺,你可認識這位……小哥兒?”黑衣老人問那青年。


    青年去了蓑衣坐在椅子上,一隻胳膊很自然擱到桌子上,一派從容閑適的搖了搖頭,“不認識!”,迴答的幹脆利落,沒有多看我一眼。


    那老人又來問我,“小哥兒,請問你是如何認識我家少爺的?”


    我已經忘了糾正自己的性別,搖了搖頭迴道,“我不記得了,就是覺得自己認識他。”


    “這就怪了!”黑衣老人一撚自己的胡須,看著我一臉的怪異。


    “她是小人撿來的,腦袋有問題,還請主家不要介意!”大叔一拱手給幾人做了個揖,竟有十分的惶恐和忌憚。


    “倒是有意思。”那青年低低的笑了一聲,讓人有種神鬼莫測之感。


    想到這些人的陣仗,大叔言語中對這幾人的恐慌,我不想給他和自己惹麻煩就學著他的樣子也給幾人做了個揖道,“小人這腦袋的確有些不靈光,抱歉驚擾到各位,小人這就退下。”


    “有趣!有趣!”那青年看著我離開堂屋去了西廂,又目光灼灼的盯著大叔問道,“你從哪裏撿的這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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