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過後,東方政正在泰和殿看官員上奏的折子,連翻了幾個,就覺得心裏窩火,氣悶得看不下去。葉鼎希的案子都是鐵板釘釘的事兒了,還有不少人為他求情喊冤。東方政將手裏的奏折往桌案上一丟,怒道,“這些言官都是閑的沒事做了嗎!”


    榮祿在一旁垂首立著也不敢多言,其他的宮人侍衛更是大氣不敢喘。一時間,泰和殿靜寂的嚇人。


    這緊張的氣氛卻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有個宮人進了殿,到禦前跪道,“參見皇上……”


    東方政以為又是內宮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來煩他,沒好氣的看了那宮人一眼,十分不悅的說道,“講!”


    那宮人細聲細氣的迴道,“迴皇上,西王府小世子鬧肚子,派人求請太醫。”


    “嗬…”東方政冷笑一聲,“鬧肚子是什麽大病嗎?還要到朕這裏請太醫,朕的太醫院是給他西王府開的嗎?難道朕的太醫們都沒事做了嗎?要給他去看鬧肚子!”


    東方政純是借機發火,放在平常絕不會說這樣的話。


    宮人大駭,頭貼著地,喏喏道,“皇上息怒,西王府的人說府醫跟外麵請的郎中都看過,藥也喝了不少,卻仍是腹瀉不止,不見好。”


    聽到這裏,榮祿心裏咯噔一下,這才做聲對東方政道,“皇上,這小世子癡癡傻傻,不知髒靜的,可不要染了疫病。”


    東方政的神色沉了下來,對榮祿使了個眼色,“這件事交給你去辦,快去!”


    榮祿應旨,去了太醫院,挑了個專治跑肚拉稀,且資曆跟年齡都十分深厚的陳太醫派到西王府,同時又命心腹宮人隨著,以便應對。


    而東方政沒心思繼續看奏折,出了泰和殿,身後跟著的宮人小聲的議論,一人問道,“皇上,是要移駕何處?”


    另一人看著東方政去的方向,小聲迴道,“聽說趙妃今日在禦花園辦百花宴,皇上一定是去赴宴了。”


    那宮人恍然大悟,不由歎道,“太皇太後沒病之前,皇上可是勵精圖治,對朝政上心的緊。趙妃沒來之前倒也還好,可自趙妃來了之後,真是一日鬆弛一日了……”


    如此大逆的言論,聽的另一宮人心驚膽顫,忙沉臉打斷道,“瞎說什麽,小心被人聽見掉腦袋!”


    那宮人自覺失言,搖腦袋四處看了看,確定沒人注意到才算安心。


    **


    再說陳太醫跟宮人到了王府,賀禛恭迎著將他帶到了東方成治的臥房,同來的宮人並不同行,隻留在花廳喝茶。陳太醫見到東方成治時,他穿著中衣,正在榻上玩一團紅色的絲線。觀其顏色,隻是口唇幹燥發白,麵色稍差,精神倒是不錯。


    賀禛哄孩子一般的語氣跟東方成治說,“小王爺你看,這是皇城裏醫術最好的陳太醫,他來給你瞧病了。”


    話語間的恭維讓陳太醫暗裏沾沾自喜,麵上卻謙和的拱手笑道,“哪裏,哪裏,不敢當,不敢當!”


    可東方成治關注的點不在看病上,他見到陳太醫之後兩眼放光,舉著手裏的線團驚喜的問他,“爺爺,爺爺,你也有這樣的絲線嗎?”


    這是要玩翻繩嗎?陳太醫啞然,看向賀禛。賀禛笑著說道,“外麵請的郎中在小王爺麵前炫技,這是他懸絲診脈用的絲線。”


    陳太醫恍然大悟,不以為然地說了句,“花裏胡哨的東西,不可信。”


    賀禛忙恭維的隨著,“陳太醫說的極是,那郎中開的藥小王爺也吃了,病還是沒見好。”


    陳太醫也不多言,問起了東方成治的飲食起居,賀禛又將先前用過的方子都給他看了,雖說略有差異,這一疊藥方作用卻是一樣的,都是醫治急性腹瀉的。


    再看了東方成治的便樣之後,陳太醫的已經大致有數了。心裏又在琢磨,東方成治吃了這些藥怎麽會不管用呢?


    不過,想再多無異,他還是要給東方成治把過脈之後才有定論。


    可是這把脈卻成了難題,東方成治一聽要把脈,先揮舞著手裏的絲線問陳太醫,“是用這樣的線嗎?”


    陳太醫說,“小王爺,那都是野郎中騙人的伎倆。”


    東方成治哪管那些,繼續追問道,“那你用是不用?”


    “不用!”陳太醫已隱隱覺得有些難堪,但他確實不會呀!


    這下好,東方成治滿榻亂竄,叫嚷道,“庸醫,庸醫,換一個,換一個……”


    陳太醫的老臉真有些掛不住了,就算是個傻子,那是皇族的人。被這樣一喊庸醫,自己還怎麽在太醫院呆呀!


    賀禛趕緊陪笑道,“陳太醫莫怪,小王爺還是孩子脾氣!”


    陳太醫麵上也賠笑,“無妨,無妨!”,暗裏卻在腹誹,說什麽孩子脾氣,不就是個傻子嗎!


    “小王爺不要鬧了,趕緊讓陳太醫給你看病要緊!”,賀禛急的腦門上起了細汗,正苦口婆心的勸著東方成治,就見有女婢端來了藥。


    “陳太醫你看,這是先前那位郎中開的藥。”賀禛讓女婢先將藥給陳太醫過目。


    陳太醫舀了一匙,嗅了嗅味道,又將藥倒迴碗裏,說了句,“沒問題,快讓小王爺喝了吧。”


    女婢將藥端到近前,東方成治的臉色驟變,捂著肚子嚷道,“唉吆!我肚子疼!我要拉屎!”


    拉屎兩個字喊得聲音還格外的大,差點沒把陳太醫笑出聲來。賀禛也顧不了這些笑話了,趕緊喊下人將便桶抬到榻前。


    一幹人退到外麵,隻留了個伺候的小廝,內室的簾子都放了下來,外麵的人隻聽見裏麵一陣撲哧、嘩啦亂響。不消片刻裏麵的小廝喊了聲,“了了!”


    下人前去挑開簾子,複又將便桶抬了出去。東方成治已經喝過了藥,人也消停了,卻還是不肯讓陳太醫把脈。


    陳太醫又看了便桶裏的汙物,算是明白的差不多了。他問那貼身伺候的小廝可親眼看見小王爺把藥喝了,小廝答得信誓旦旦,說是確實親眼看見。陳太醫沒說什麽,心裏卻是不信。


    賀禛好說歹說,最終應了東方成治,再給他找些會懸絲診脈的郎中過來,他才同意讓陳太醫把脈。


    其實這脈把不把也沒什麽區別,陳太醫已認定這就是場鬧劇。果不其然,東方成治的脈象強勁有力,根本沒病,陳太醫滿心不滿的開了個方子給賀禛。


    這就完事兒了?賀禛拿著方子有些發愣。然後陳太醫跟賀禛說了些太醫院裏還有公事要忙雲雲,算是跟賀禛告辭。賀禛自然要挽留一番,說要設宴犒勞,陳太醫再一番推辭。賀禛便讓人包了謝禮給陳太醫和同來的宮人。


    剛才在房中陳太醫未多說話,待到向府外行的路上,他才對賀禛說,“小王爺隻是冷食吃多了,生的急性腹瀉,並不算什麽病。前麵幾位郎中開的藥,我看他是一口都沒喝,倒進便桶裏了,所以不見好。若賀總管能親自去看著他把藥喝了,病也就好了。”


    “啊?”賀禛大驚,旋即破口罵道,“這群該打的奴才,竟然蒙騙與我……”


    陳太醫說,“賀總管倒也不必動怒,我看那小廝也未必是在幫著小王爺騙你。這樣的小把戲,稍微扭下頭的功夫,就完成了。誰能保證小王爺不會讓他幹點什麽,轉移了他的視線呢?依老朽看,小王爺隻是一時貪玩,也不必拆穿他,等他興頭過了自然就不會鬧了。”


    賀禛麵露慚色,邊走邊應著,“陳太醫說的極是。”


    二人邊走邊談,不覺間就已經出了王府,賀禛好言送走了陳太醫跟宮人。轉迴到東方成治的臥房裏,四目相視之間。東方成治明了計策已成,繼續躺在榻上裝瘋賣傻,喊著肚子疼。


    賀禛則繼續忙著給他請郎中,這期間聶崇曾找到賀禛,兩人一陣小聲嘀咕。旁人隻能見他們在說話,卻不知他們說的是什麽。


    **


    迴皇城的路上,陳太醫又將西王府的事細說與隨行的宮人,那宮人聽罷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入了皇城之後,有宮人帶他們去麵聖,去的卻不是泰和殿,而是禦花園,東方政正在一堆鶯鶯燕燕中把酒言歡。


    趙妃穿的極其清涼,赤足在百花間恣意起舞。那場麵,羞得陳老太醫不敢抬眼。


    陳太醫來了之後,弦樂歌舞都住了。有女婢給趙妃披了件石榴紅輕紗的大袖衫,她也不避嫌,玉臂勾住東方政的脖頸,順勢坐到他的腿上,跟他調笑。


    陳太醫將所見所聞以及自己的判斷都說了,東方政未置一詞,隻低低的說了聲,“朕知道了!”


    榮祿問過那同行的宮人後,跟東方政迴了句,“一切正常!”


    東方政醉眼迷離,看著麵前雪白的胸脯說了句,“都下去吧!”


    榮祿會意,讓宮人把亭間的本來掛起的白紗都放了下來……


    不過是層遮羞布,放與不放有什麽區別。陳太醫聽著身後傳來的不堪入耳的聲音,歎了口氣。他猶記得先皇當年也有寵妃,卻沒有到這樣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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