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瓷以為雷伊人的狀態不好隻是精神狀態,沒想到給她把脈之後,才發現她現在是裏外虛弱,算得上是油盡燈枯之態了。


    “表嫂。”顧青瓷哽咽的看著臉色蒼白的雷伊人,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


    “我想見到你,是因為我知道,你比別人更理解我,會幫我。”雷伊人收迴自己的手,仿佛即將麵對死亡的,不是她自己。


    她望著窗外的陽光,似笑非笑的說道:“小瓷你知道嗎,當初我想讓喬曦代替我留在他的身邊,可是喬曦不願,她說,她不想做替身,更不想跟一個可憐人搶奪幸福。”


    顧青瓷聞言,眸色微微一深。


    這的確是喬曦的作風。


    “後來,她幫著薄非找到了我,我本想生下孩子就離開,可薄非的誠意和決心打動了我,讓我留在了他的身邊,他想跟我結婚,給我和孩子名分,可是我不敢啊。”


    她不敢在背叛了家族之後,還嫁給自己的仇人。


    “小瓷,我一早就知道自己生病了,生下小雪之後我越發的鬱鬱寡歡,甚至連看到小雪,我都感受不到一絲絲活著的意義,那時候我就知道,我病得很嚴重。”


    “是你主動跟表哥說,你想見我,你希望是我來給你做治療?”


    “是的。”雷伊人扯了扯嘴角,轉過頭溫柔地看著顧青瓷,她柔聲道:“小瓷,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是你了,你能不能幫幫我?”


    顧青瓷心中一動,“你想我怎麽幫你?”


    “幫我逃出這個牢籠,好不好?”


    “表嫂,你把表哥給你的家,當做是牢籠?可是他真的很愛你,如果你走了,他會崩潰的。”


    “他不會的!”雷伊人突然加大了音量,許是意識到自己會嚇到顧青瓷,她忙放緩了口吻,“小瓷,他一直都是個心狠手辣的男人,他最在乎的,是他的家人,其次才是我。現在他有了親生女兒,他最敬愛的姑姑也沒死,還有他的小叔,還有你……他的身邊,不缺這些溫情的,多我一個不多啊。”


    “不,你是他的愛情,是他心中唯一的柔軟之地,你怎麽能不重要呢。”


    顧青瓷不太理解雷伊人的情結。


    為什麽她會覺得,表哥對她的愛,沒有親情重要?


    “表哥他一直都把你放在心中首位的,表嫂,你隻是生病了,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沉浸在兩家的仇恨中無法自怕,那我可以幫你的。”


    雷伊人的眼底浮現了嘲諷之色,“幫我,你想怎麽幫我?是催眠我的記憶,讓我改變身份不再是雷伊人,還是幫我跟薄非做個徹底的告別,讓我的心不再那麽沉重?”


    她苦笑一聲,“小瓷,你做不到的,你做不到的!”


    顧青瓷看她重複著“做不到”這三個字,心中深知,雷伊人的執念和魔障,早已到了根深蒂固的程度。


    如果不是強行催眠,隻怕很難讓她忘記這些痛苦。


    可正如她所說,催眠她的記憶,讓她不再是雷伊人,這又有什麽意義呢?


    “表嫂,你的身體……表哥應該知道你不能撐多久了,他這麽著急地把我叫來,就是想讓你開開心心,不再有任何遺憾啊。”


    “不再有任何遺憾?我想離開,離開以後我就不會有遺憾了,他能成全我嗎?”


    雷伊人神色癲狂,大有一種豁出去一切的模樣,顧青瓷心中狠狠震動,半晌後,“我嚐試著勸勸表哥,讓他放你自由,可好?”


    看著雷伊人眼中亮起的微光,她又道:“但你必須向我保證,你會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盡量讓自己的身體舒服一點。”


    也盡量讓自己的性命,長久一點。


    “好,我答應你。”


    顧青瓷和雷伊人做了約定後,護士來喂她吃藥,之後她睡著以後,顧青瓷才把薄非給叫了進來。


    “她現在的精神狀態不適合做催眠療法。”顧青瓷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接進入主題,“表哥,她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你不放她走,強行留在自己身邊,你真的開心嗎?她又真的能解脫嗎?”


    薄非緊緊握著拳頭,俊逸的臉上是瘋狂、是偏執,“她就是死,也隻能死在我的身邊!她是我認定的妻子,哪怕她不肯要那一紙婚書,哪怕她最後連我和女兒都不要了,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表哥,你這種想法太危險了。”


    “小瓷,我希望她最後的日子能夠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而不是依舊沉浸在對不住雷家的那些痛苦和內疚中,你可懂?”


    還別說,不管是薄非的偏執,還是雷伊人的自責,顧青瓷都能理解,她現在夾在中間,也說不清自己心裏的天平到底偏向哪一邊。


    她也很糾結。


    可她也很清楚,這件事她沒多少時間可以考慮。


    “小瓷,如果你幫我催眠了她,讓她之後的日子可以做個簡單正常的人,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所有人都不敢告訴你的秘密!”


    顧青瓷的腦袋突然嗡嗡嗡的,什麽叫“一個所有人都不敢告訴你的秘密”?


    也就是說,所有人都知道,但所有人都不敢告訴自己?


    這到底、是什麽秘密?


    “表哥,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你我是兄妹,我們約定過,這輩子互相信任,絕不背叛。”薄非定定看著顧青瓷的眼睛,等著她最終的答案。


    “你讓我考慮一下。”


    顧青瓷跌跌撞撞的走出房間。


    薄非坐在床邊,輕輕握著心愛之人冰涼的手。


    他迴想著自己的這輩子,除了複仇,除了讓薄家恢複當年的榮光,他也沒有別的目標了。


    直到他下定決心,把心愛的女人留在身邊,他才覺得人生多了點別的意義。


    可她為什麽就是不肯乖乖待在自己身邊呢?


    哪怕是死,她也想逃嗎?


    難道當初的愛是假的,難道生下的女兒,也隻是個意外嗎?


    不,那都是他們之間愛情的見證!她隻是、被雷家的仇恨逼得太崩潰了,隻是這樣的。


    他的伊人,永遠都是那個最愛他的少女!他們的感情,永遠都是舉世無雙的純潔真誠。


    “伊人,我願你、日日歡喜,永無憂慮。”


    薄非靠在床邊,低著頭,恰好錯過了心愛之人眼角那一滴沉重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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