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打量兩本賬本,內容、字跡都和自己剛丟的那兩本賬本幾乎沒什麽區別,而曾看過那兩本賬本的人,除了禹城城守之外就隻有一個以三壇梨花醉換了一炷香觀看時間的李狐狸。此時出現在禦書房的賬本,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都必然和李狐狸脫不開關係。他隻是不曉得,李狐狸竟然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這也就罷了。可她不過走馬觀花的翻了一遍,竟然連字跡都臨摹得十分相似,這就讓他不得不感歎一聲他對李言蹊的知之甚少了。


    他似乎,一直不曾將她看明白。


    永遠猜不到她在想什麽,接下來會做什麽。


    短暫的出神之後,周靖很快調整好情緒,將事情按照他自己的推理繼續說了下去,“兒臣時常在街市坊間消磨時間,那些傳言自然也曾聽到。但兒臣一直以為他們不會無法無天到這個地步,因此並不曾過分理會。因考慮到那二位大人皆是國之棟梁,兒臣便想著先不急著將賬本呈上,隻當是給他們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讓他們自己來找父皇認罪。”他目光悲戚,聲音徐緩,“可他們太讓兒臣失望了,從流言開始到今時今日,也未曾見他們前來領罪。更可恨的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傷,“他們竟然狗急跳牆,讓人來搶賬本就罷了,竟然連兒臣的命也不放過。兒臣雖然對大靖對國家社稷沒什麽功績,但兒臣畢竟也是您的兒子,他們公然刺殺於兒臣,可見並沒有將父皇您放在眼裏。這是對皇權、對父皇您極大的挑釁,因此兒臣顧不得治傷,連夜入宮稟明父皇,請您一定要嚴懲此幾人,以正朝綱以安民心。”


    嘉寧帝聽他說了一長串,卻半點也沒說明白為何兩本賬本會出現在禦書房,又為何那些殺手從他那裏還搶走了兩本賬本,不由問道:“從你府裏搶走的賬本,是假的?”


    周靖坦然的點了點頭,繼續瞎掰道:“是,兒臣知道兩本賬本放在兒臣處終究不妥,因此做了兩本假的以防萬一,並且悄悄將真的放在您的禦書房內,一則無人知曉,二則皇宮有父皇您坐鎮,他們就算曉得了也不敢妄動。”


    他躺在床上衝若有所思的嘉寧帝抱了抱拳,“父皇,賬本乃是物證;禦書房外還有一個活著的刺客並幾具屍首,可為人證。兒臣旦請父皇做主,為兒臣、為禹城百姓懲治此等大奸大惡為官不正之人。”


    “你還傷著,這些事就不用操心了,一切還有朕呢。”嘉寧帝瞟了一眼江公公,又瞟一眼被周靖隨手放在一邊的賬本,將賬本拿起遞給江公公,這才繼續道:“至於這兩本賬本,朕還未仔細看過,你在這裏養傷,朕就在外殿。”說完,輕輕拍了拍周靖的肩膀,起身出去了。


    周靖看著嘉寧帝的背影,扯出來一個苦笑,小狐狸,接下來該如何,就看你的了。他明白,李言蹊既然牽扯進來弄了兩本假的賬本,此時事發,就絕沒有作壁上觀的可能,依著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插進來摻和摻和簡直對不住她辛辛苦苦臨摹的兩本假賬本。


    嘉寧帝一路出了偏殿,坐在禦書房大理石的桌案後邊,從江公公手裏接過賬本瞟了兩眼隨手扔在一邊,對江公公道:“你怎麽看?”


    江公公誠惶誠恐的垂下頭,“老奴乃是閹人,不能過問朝政,老奴不知。”


    “朕問你,你便說,有什麽要緊?”嘉寧帝皺了皺眉,卻也不等江公公再開口,自己便先說道:“朕原本想給他們兩人個機會,昨日上朝還特地提點過他二人,誰知他們不但不領情還變本加厲,竟然敢公然刺殺朕的兒子!這樣目無法紀不顧皇權之人,朕如何能忍。”


    江公公小聲道:“是啊,膽敢刺殺殿下,就是不將陛下您放在眼裏,這樣的人,不能留。”


    嘉寧帝突然目光淩厲的看了江公公一眼,嚇得江公公急忙就要跪下,“老奴多嘴。”一邊說一邊伸手就掌摑了自己兩個巴掌。


    “無妨。”嘉寧帝抬了抬手,“你說的是,他們若是單單貪財一些,朕還能忍。此時已欺到朕頭上來了,朕若是還未能有所作為,豈不是讓他們以為朕軟弱好欺?”


    時間一刻一刻的過去,不一會兒就是卯時,大臣們上朝的時間,江公公向外看了看,外邊已經慢慢開始亮了起來,“陛下,您該上朝了。”嘉寧帝打了個盹兒,聽到江公公說話睜開了迷蒙的眼睛,“這就到卯時了?走吧。”


    二人正要出去,突然進來個小太監,一路行至禦書房正中的地上跪下,這才道:“迴陛下,明昭郡主求見,說有要事稟告。”


    嘉寧帝腳步一頓,皺眉疑惑道:“她來做什麽?”轉身往迴走,坐在禦座上才道:“請進來吧。”


    李言蹊跟在小太監身後走進了禦書房,規規矩矩禮數周的給嘉寧帝行了禮,嘉寧帝麵上帶著一分笑意,“蹊兒這大清早的入宮來見朕,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竟是你父王不能處置的?”一邊說一遍指了個小太監道:“賜座。”


    李言蹊告了謝在小太監搬來的一根雕花木椅上坐下,這才道:“蹊兒聽說二殿下受了傷,匆忙趕至殿下府中,卻被告知殿下趁夜入了宮,這才緊跟著入宮麵見陛下。”


    嘉寧帝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垂下眼眸打量李言蹊,“這麽說,蹊兒進宮竟不是為了見朕,而是來看靖兒?如此,蹊兒又如何得知靖兒受傷了?”目光竟是審視與質問。


    李言蹊撫了撫自己腰帶上的一塊玉佩,像是沒看懂嘉寧帝目光中的審視一般,和緩道:“蹊兒一來探病,二來麵聖,三來為陛下送一個鐵證。”


    嘉寧帝笑了一聲,頗有興致道:“此話怎講?”


    李言蹊抬眸與嘉寧帝對視,眼裏亮閃閃的,她莞爾一笑,卻並不急著迴答,而是問了一句,“陛下今日可要處置那二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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